寝肥

昔有一妖

形似嗜睡妇人

入睡后

身躯胀满房间

鼾声有如轮转巨响

人称寝肥

瞧你这身打扮,活像个化缘僧————阿睦拍了拍又市的肩,以女中豪杰般的口吻说道。至少也该剃个月代头,否则看着像个逃难庄稼汉,岂不糟蹋了你一脸俊容?说着说着,她在又市面前坐了下来。

又来烦人了,又市心想。

在曲町一带厮混的阿睦,平时在小馆子里打杂。据说曾是个小偷儿,至于真相如何,又市就无从知晓了。既无须知晓,亦无意知晓。总之,阿睦与又市等人本无牵连,但自打又市返回江户,就成天绕着他们打转,由此不难看出阿睦并非什么正经女人。

不正派的人,总会在不正派的场所聚头。即使无意结识,彼此多少也会认得。

“反正就如你说的,我本就出身贫苦农家,的确是个如假包换的逃难庄稼汉。”又市毫不在乎地说道。

哼,阿睦嗤鼻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茶碗朝土间一泼,又提起酒壶斟了点酒。“哎呀,瞧你这语气,亏你在京都还是个大名鼎鼎的小股潜,怎么人家三两句话就把你激得心浮气躁了?”

“少这么称呼我。”又市提起酒壶,朝自己杯中注入劣酒,“小股潜可是骂人的字眼,别当着人面用这词称呼我。给我学着客气点。”

“骂人的字眼?我说阿又,你怎么突然想当起好人来了?不法之徒就是不法之徒,哪还需要和你客气什么?”

“就算如此,也轮不到你这母夜叉这么称呼我。不管是小股还是大股,我可没卑贱到乐于从他人股间胯下钻过去的地步。喂,阿睦,总之我是个双六贩子,卖双六的都得在脑袋上缠条头巾,哪还需要剃什么月代?”

瞧你说的,阿睦继续纠缠道:“这张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利嘴,不就证明你是个小股潜?虽不知在京都是怎么称呼,但在咱们江户,你这种人就叫小股潜。”

谁在乎?又市把头一别,说道:“总之你少在这儿唠叨,老子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喝点酒。”

哎呀,让我给猜着了,阿睦把脸凑向又市,娇嗲地说道。

一股女人的香气,熏得又市把头转了过去。“猜着了?你猜着什么了?”

“你是在烦恼阿叶的事吧?”

这娘儿们,还真是啰唆。

瞧你纯情样儿,阿睦撒娇地说道:“难为你光顾得那么勤。不过,你这种双六贩子终日游手好闲,活像断了线的风筝,哪有能耐为自己迷恋的娼妓赎身?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的花街苦恋,可是涉世未深的小毛头才会干的傻事呀。”

我打的可不是这种主意,又市本欲辩驳,但硬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哎呀,怎么闭嘴闹起别扭了?这下阿睦的揶揄更是得寸进尺:“唉,不过那姑娘还真是命苦。算算这已经是第四回了吧?只能怪她生得如此标致。为姑娘赎身是好事,但迟暮之恋可是万万搞不得呀。这些好色的老不修,想必都是死于精力衰竭吧。但四回也实在太频繁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多一可果真不妙。”阿睦说着,在杯中注了更多酒。“被说成红颜祸水,也怪不了别人。”

“少抢我的酒喝。”又市一把夺过阿睦手中的酒杯。

吝啬个什么劲呀!阿睦瞪着又市狠狠说道:“难不成是听见自己迷恋的姑娘被说成红颜祸水,生气了?”

“少啰唆,瞧你唠叨的,别只知道作弄人。我才不管她是祸水还是什么,为她赎身的老头儿个个魂归西天,难道不是天命?这等事,有什么好追究的?”

“瞧你说的,明明就一副急着刨根问底的模样。”

“分明就不稀罕追究。虽没什么好自豪的,但我可是个不知廉耻的无赖,哪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小毛头!什么苦恋迷恋的,压根儿不想沾惹这种麻烦事,也不会天真到起嫉心什么的。死了几个要死不活的老头儿,我怎么可能稀罕!即使他们全是趴在阿叶身上死的,也不过是巧合罢了,有什么好刨根问底的?”

“那你还郁闷什么?”

“这……”这娘儿们还真是难缠,又市心想。为何女人老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你难道不怀疑事有蹊跷?”

“你是说每回为她赎身的都魂归西天?”

“不是。”又市将空了的酒壶倒扣在桌上,回答道,“为何她会被赎这么多回身?”

“这你怎么可能不明白?还不是因为阿叶是个可人儿?”阿睦眯起双眼说道,“我虽只见过阿叶几回,但她的美色,已到了让身为女人的我见了要嫉妒的程度。瞧她一身细皮白肉、冰清玉肌,连你都被迷得团团转。”

“少瞎说,绝没这回事。”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阿睦趁着醉意数落道:“这哪是瞎说?不是说她那肌肤有多诱人什么的?我都亲耳听你夸她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