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男 三(第2/5页)

茂助似乎是毫无歧见,不,甚至可说是积极地雇用了这类人等。至于他的本意究竟是不忍见这些人饱受饥寒折磨,还是出于以更为低廉的酬劳雇人的盘算,则不得而知。

不怀好意的乡亲们,似乎多半认为理由为后者。但即便如此,受雇者对茂助仍满怀感激。虽然饱受抨击诽谤,至少茂助没有任何从事不正当买卖之实。

即便如此惹人忌妒,蒲生茂助并不是个招人怨恨的人。

该年冬季,茂助之女遭到神隐 。

事发时,阿稻年方十八。当时,茂助除农业与制粉业,经营范围还扩及酱油酿造,正打算大规模振兴事业。隔邻的中野村已有人着手从事味噌酱油的酿造事业。鉴于此,茂助起了同当地酱油业者攀亲家的念头,而且女儿已到了适婚的年纪。

碰巧,茂助在北国觅得了合适的对象,双方亲事谈得十分顺利。当然,事业合作的谈判也大有进展。

正值此时——事发前不久,茂助周遭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是手下的碾粉工人间发生了摩擦。

由于茂助不以姓氏出身,而是以人品作为雇用的基准,并按工作分量支付薪酬,因此手下雇员中,既有来自山区的,亦有来自城镇的。甚至不乏来自他国者。如此一来,即便茂助本人并不抱持任何歧见,雇员之间仍不时要起龃龉。

这起摩擦起因不详。

起初不过是双方持续言语冲突,后来某方按耐不住而出手,局势随即越演越烈。如此一来,原本不相干的局外人也纷纷开始介入,随着助势的人越来越多,局面终于演变成了一场激烈争执。

此时,正值银座的红砖街落成。

这场争端虽曾一度平息,但双方怒火并未熄尽,事后依然争执不休。随着规模一再扩大,最后终于演变成连当地的地痞流氓都纷纷加入的大暴动。

对此事最感困扰的,莫过于茂助本人。

手下雇员停工,乡里抱怨连连。茂助虽曾极力劝阻,以防事态惊动官府,但任何努力均于事无补。到头来,只得由警保寮派出捕亡方,方得以平息暴动。

或许是贱民废止令接连引起暴动和起义,当局对此等事件丝毫不敢大意。最后,共有五人负伤,八人被捕。

茂助也受到严厉谴责,被迫支付罚款。再加上来自邻近乡镇的强烈抗议,逼得茂助不仅连掀起事端者,就连其他甫晋身平民者,皆得悉数解雇。

到头来,这场暴动让原本几已谈定的亲事也就此告吹。毕竟在此情势下,成亲的气氛早已烟消云散,对方也在不知不觉间疏远。

茂助也只能感叹无缘,就连原本盘算的新商计也因此被迫放弃。

就在此时,家中千金突然失踪。

当时由于人手不足,家中成员都很忙碌,就连阿稻也得帮忙照料家事。当日,阿稻也是打一大清早便忙个不停,后来出门打水,就此失去踪影。直到傍晚,家人才发现阿稻失踪。

第二日、第三日,阿稻均未返家。

究竟是落河溺水,抑或遭人诱拐?三日过后,此事在村中掀起一阵骚动。

众人纷纷将暴动之事抛诸脑后。毕竟茂助原本就不是个恶人,一家还是自幕府时代延续至今的望族。至于其女阿稻,更是众人公认的温柔姑娘。于是全村悉数动员,鸣钟击鼓入山寻人。

此时,亦有不少人推测阿稻或许是为难忍婚事告吹之苦而寻短。若是如此,曾助势起哄的村民亦难卸其责。

搜索持续了三日三夜,但阿稻依然行迹杳然。

“未料某日,阿稻却突然返家。”剑之进说道。

“而且是在三年之后?”惣兵卫问道。

“没错,正是在三年之后。阿稻返家,乃是四五日前的事。”

“三年岁月并不算短,若要解释成迷了路当然牵强,怎么看都像是遭人诱拐或离家出走,在他处生活多年。”

“或许真是如此吧。”剑之进回应道,但似乎语带几分犹豫。

“是否真是如此?”

“实情还不得而知。总之,阿稻是带了个娃儿回来的。”

话毕,剑之进一脸别扭地抚弄着胡子。

“是谁生的娃儿?”正马问道。

“当然是阿稻生的。”

“不,我问的是,生父是何许人?”

“这还用说,当然就是山男。”剑之进语带不悦地回答。

“别瞎说。”

“我哪儿是瞎说?困扰我的正是此事。”

“这就真教人不解了。在过去的三年里,那姑娘究竟上哪儿去了?她又不是不能言语,为何失踪三年突然返家,却又……”

正确说来,阿稻并未返家,而是被收容于比野方更为偏远的高尾山麓一带的村外某处。

据传,当时阿稻背着娃儿,在尚未开道的难行之处游荡。当时她浑身龌龊,衣衫褴褛。当地居民见状忧其安危,便唤其止步,并收容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