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蛇 三(第2/4页)

伊之助原本准备以惯用的威吓蒙混过去,但这回的对手并非一两人,光凭这招已是无法收拾。平日言行温厚的粂七眼见情况如此严重,也不得不亲自出面,当场制伏伊之助,严厉斥责了一番。此外,据传粂七还向庄稼汉们下跪致歉,并逐一支付和解金以示歉意。庄稼汉们个个对粂七心怀敬意,本就没有任何怨恨,看在老爷的情面上,这场骚动便就此宣告平息。如此一来,冈引也不得不撤手。既然骚动业已平息,如今已不再有理由将伊之助逮捕。

但伊之助依旧是忿恨难平。虽然当时眼见情势不利于己,只得被迫保持缄默,但伊之助心思如此扭曲,当然无法接受如此结果。伊之助的想法是,自己贵为塚守家之主,怎可听任地位于己之下的粂七训斥?况且,粂七支付庄稼汉们银两以求和解一事,亦让伊之助极为不快。塚守家的财产理应归自己所有,怎可不经自己同意便径行使用?此人就是如此无理取闹。

死亡前夜,伊之助召来一伙恶友豪饮,并乘酒意大发牢骚。

据传,伊之助当时曾这么说:世间似乎以为塚守家坐拥万贯家财,是粂七那臭老头和正五郎那臭小子卖力挣来的,但实情根本不是如此。塚守家有一大笔隐秘财产。老子曾听言有一笔永远挥霍不尽的金银财宝被藏匿某处。这原本是一家之主才知悉的机密。想必是老子亲爹过世后,这笔宝物被那臭老头据为己有了。而那贪得无厌的家伙竟然一文也不分给老子。

据说伊之助忿忿不平地说了这番话。

但这种说法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其实,这个传闻老早便已传遍这一带。家宅后方的古冢——这座代表一家人姓氏由来的古冢,邻近居民称之为口绳冢。口绳,即为蛇之意。据传任何人碰触到这宛如一座小山的古冢,便将为蛇魂所害。加上古冢又坐落于塚守家的土地内,外人通常难以接近。

这座可怖的妖冢上,有座小小的祠堂。据传祠堂内祭祀的,是塚守家的地主神。这座祠堂的由来似乎颇为不祥,不过详情似乎没几个人知道。也不知因谈论这由来是个禁忌,还是正确情况早因年代久远而失传。只是流言依然悄悄流传,据说塚守家的祖先曾因杀蛇而招来蛇魂作怪,还有传言说远祖曾杀了盗贼夺来财宝。但此类说法均仅止于传说,无人将之视为事实。

总而言之,这座古冢给人一种不祥的印象。似乎任何人均不敢接近,谈论起来是多所忌讳。不过,有一人并不做如是想。那就是伊之助。

冢内藏有黄金。伊之助如此告诉他的酒肉朋友。

毕竟是祭祀这一带首屈一指的望族家神所在地,哪可能任凭闹鬼、诅咒一类的传闻四处流传却不闻不问?因此,伊之助推测正因其中藏有黄金,家人才刻意散播此类传闻,意图藉此掩人耳目。

于是——

“伊之助便与五个同伙相约,于翌日——也就是五日前,攀上了那座古冢。”

“噢!”正马惊叹道,“竟然不相信迷信?这小无赖可真是进步呀。乡下人大多对迷信深信不疑,通常应会刻意避开这类据传闹鬼的地方。”

“哪有什么好佩服的?这家伙不过是利欲熏心罢了。”

“与次郎说得没错。”剑之进说道,“同行的五人似乎是惊恐不已,想到要上那种地方,便一肚子不舒服。”

人通常会趁夜晚潜入那个地方。但对伊之助而言,这是自己家的土地,不必顾忌他人眼光,要攀上去何须偷偷摸摸的?因此决意在堂堂白昼进行。倘若是挑在入夜后行动,或许这些喽啰们就不敢同行了。

一伙小喽啰在伊之助的引领下,攀上了古冢。上头果然有座小祠堂。

“还真有座祠堂?”

“这座祠堂在下也检查过了。”

“你也攀上了那座闹鬼的古冢?”

“那可是案发现场,当然得上去。否则案子哪办得成?”

“噢,想不到害怕妖怪,一想到亡魂就直打哆嗦的剑之进大人,竟然也敢攀上去。”惣兵卫冷眼瞄向剑之进说道。

剑之进可没把他的揶揄放在眼里,一脸严肃地继续讲述:“根据那群家伙的证词,当时祠堂的大门上着锁,上头还贴有一张纸符。”

“是张什么样的符?”

“或许可说是护符吧。一部分还残留在门上,剥落的部分则被在下当证物查收了。至今仍不知这张符是哪个寺庙或神社印制的,但上头印有某种咒文。向对此较有涉猎者请益后,方得知这种符叫作陀罗尼符。”

“不就是药研堀的老隐士常提及的那种符?”

隐居药研堀的博学隐士一白翁,在述说昔日种种故事时,的确常提及这种符。

“这张符破破烂烂的,看来年代相当久远。在祠堂外风吹雨打,理应早就毁坏掉落了,看来所用纸张还颇为强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