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蛇 二(第3/4页)

即使一脸怅然若失,剑之进还是奋力回嘴道:“竟敢骂我愚蠢?非得告你辱官不可。”

“万万不可呀。将他这种莽夫关进牢里,岂不是要把囚犯们吓坏了?”正马起身制止了两人的争执:“好了好了,此处狭窄,不宜喧闹。涩谷,你生得粗野也就算了,别连话也说得如此下流。至于矢作,你该不会是因为上回那桩案子尝到了甜头,这回又一心想立功吧?”

正马指的案子,就是不久前那桩两国油商的杀妻案——在巡查同侪间称之为“雷球事件”的案件。当时,大家也曾为了那是鬼火还是妖火的真面目多加推敲。剑之进就是以那时获得的结论为契机,一举看破案情真相。事后,一等巡查矢作也因此立下彪炳功绩,博得了办案有如快刀斩乱麻的美誉。

这位著名巡查抚着一撮整齐的胡须说道:“在下在乎的,并非是否能立功。”

“那么,会是什么?”

“身为一等巡查,在下肩负官府人员之义务,非得以合理手段尽速解决此案不可。”

“这义务和蛇又有什么关系?”正马问道,“你还是没触及重点。”

没错,惣兵卫也附和道。

继上回的雷球事件,这回剑之进提出的疑问便是关于蛇的生命力的问题。

三日前,剑之进邀来与次郎等三人,询问:大家可知道,蛇的寿命大抵多长?他暗示蛇可能十分长寿。但长寿两字可谓十分暧昧。也不知这形容究竟是指十日,还是一年。仅凭话题的内容会有所出入。

大伙儿一问,剑之进便回答七十年。顷刻间,一行人的对话便起了怪异的转变。若是七年或八年尚且能接受,但若是七十年,可就让人难以采信了。以理性主义者自诩的惣兵卫对这答案嗤之以鼻,正马这假洋鬼子闻言也只能耸耸肩。但与次郎却声称记得曾在哪儿读过类似记述,经过一番追溯,便找出了这册《古今著闻集》。

“你这是碰上什么样的案子了?”惣兵卫问道,“捉贼与蛇的寿命长短能有什么关系?我看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不如好好磨练剑术比较正经。”

“在下和你都已不是武士,无须再披挂长短双刀。如今还花工夫挥舞竹刀,哪能有什么用处?”

“我至今仍是个武士。”惣兵卫回道,“只要骨气尚存,即便剪掉了发髻,武士依然是武士。”

“光凭骨气哪能办案?重要的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吧。”剑之进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如今,蒸汽火车飞快疾行,瓦斯灯终夜大放光明,更有电报机接收远方音讯,武士只晓得砍砍杀杀的骨气,老早就无用武之地了。在这时代,凡事都得动脑才能解决。”

“矢作所言甚是。”大概是害怕在西装上留下绉褶,正马端正了坐姿说道,“欧洲的警察机关可是十分有绅士风度的。文明国家的捕快绝不会野蛮地以利刃威吓,或以棍棒捕人。不过,他们可不会在意蛇能活多久呀。”

话毕,正马又盘腿坐了回去。“喂,矢作。”

“够了够了,在下已经受够你们的揶揄了。”

“我可没半点揶揄的意思。除了迷信传说之外,我倒曾听说过蛇可能极为长命的说法。”

原本准备承受又一句嘲讽的剑之进,刹时露出了一脸错愕的神情。

“只要不加屠宰,龟鳖通常均能长命百岁。只要妥善饲育,便能长得硕大无朋。据说唐土天竺便有长得和洗衣盆一般大小的鳖。”

“噢?难、难道龟寿万年这句话,果真属实?”与次郎惊讶地问道。

就连虽不知究竟学到了几分,但喝过点洋墨水的正马都这么说了,或许这还真是足以采信。与次郎不由得开始兴奋了起来。

但正马的回答是,既然无人活过万年,又有谁能确认这说法是否属实?

这么说,的确有理。

“再怎么说,万年也不过是个比喻罢了。不过,异国时有巨蟒相关的传说,留洋期间,我曾数度浏览一种名叫博物志的书刊,其中有不少蛇类的图画,有些甚至硕大到令人误判为漂浮大洋的巨木。这种蛇要比异国的船只都庞大,若没个数十年,哪可能长到这等大小?此外,亦曾听闻南洋有长达数尺的巨蛇生息。不少异邦因蛇的形象与习性而将其视为圣物。就这一点看来,或许蛇果真要比其他虫鱼禽兽更长寿。”

噢,一等巡查问道:“看来活个七十年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我无法断言。但或许蛇真能活这么久。不过,为何是七十年,而不是十年或百年这类整数?”

“这是因为……”

“若不解释得详细点,我们怎么帮你?”

“没错。瞧你嘟嘟囔囔地说得这么不干不脆,即便与次郎费神找来数据佐证,咱们的对话不还是沦为无谓清谈?”惣兵卫气呼呼地说道,“你是说还不说?虽不知是真是假,就连咱们这位曾留过洋的大少爷都说蛇能活个七十年了,哪还需要计较与次郎找来的东西究竟是否可信?这回办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我看你就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