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 十

约莫过了十日,与次郎只身前来药研堀造访。来访的理由无他,正是为了禀报两国那桩案件业已侦破,一等巡查矢作剑之进立下彪炳功绩。

虽不为世间所知,但剑之进得以破案,实乃拜当日面会一白翁之赐。原本应由剑之进亲身造访,但这位一等巡查正为此案的种种善后事务缠身,与次郎便莫名其妙地受托代理前来。虽不知自己为何会被相中,但剑之进坚决表示无人更为适任,或许是不愿委托惣兵卫或正马吧。看来,剑之进对给予贵重开示的老人深怀谢意,还特地呈上一份上等的点心盒,委托与次郎代为转交。

与次郎抵达时,小夜正伫立在九十九庵门外。

小夜是个负责照料一白翁生活起居的姑娘。据称两人是远门亲戚,但与次郎并不清楚这姑娘与老人是什么样的关系。

小夜正在修剪庭院内的树木。还真是个勤快的姑娘。

看见她那雪白的脸蛋,也不知怎的,一股抢得了头香的得意竟在与次郎心中油然而生。与次郎虽认为自己对小夜并未怀抱什么特别的情愫,至少不似正马或剑之进般对她心怀思慕。不,虽然常强装刚毅,但惣兵卫似乎也颇有爱慕嫌疑。

与次郎立即上前打招呼。“噢,是笹村先生呀。”小夜转过头来开朗地致意道,“奴家正纳闷您怎还没过来呢。”

“姑娘怎会知道,在下要来叨扰?”

“消息不是已经传遍天下了嘛。天降火球惩妖妇,两国纵火案出人意料的原委。这下矢作大人可是风光极了。”

“噢。”

原来已经听到消息了。但为何知道来访的会是自己?与次郎一问,小夜像只小猫般笑着说道:“笹村先生不正是矢作大人的使者吗?涩谷先生铁定会拒绝此类请托,而矢作大人也不可能委托仓田先生吧?”

的确有理。看来唯有自己这个傻子,才会每回都接下这类请托,与次郎不由得感到一阵害臊,面带苦笑地将点心盒交给了小夜。

“老人家在家吗?”

“哪儿也没去,就在小屋内。”小夜笑着招呼与次郎进门。

老人与十日前一样同样坐姿,端坐在同样的位置。与次郎彬彬有礼地致意,接着便跪坐在老人面前。平时都是一伙人相偕造访,许久没机会像这样与老人独处了。

“据说案子侦破了?”老人说道。

“是的。据说原因乃天谴。”

“天谴?还请详述。”

“是的。这还得从头说起。”

两国一带一连串原因不明的火灾,乃油商根本屋之老板娘美代所为。不过,美代并非为引起火灾而纵火,当然亦未罹患嗜火成性的心病,只是为了烧却某样东西。这东西就是杀害根本屋老板前妻——阿绢的证据。根本屋老板考三郎与后妻美代两人,实乃杀害前妻的共犯。

噢噢,老人一脸佩服地感叹道,敢情是还没听说过案情。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唉,由于深感时下的印刷物读来过于吃力,老夫鲜少阅读。小夜倒是经常浏览。”

“事实上,考三郎是个赘婿,据说原本就是觊觎前妻家产,而接受招赘进入根本屋的。此人与美代从入赘前开始,便已是这等关系了。”

“噢。意即,其意图于入赘后杀妻,再纳自己的女人为后妻?”

“是的。据说这亦是美代献的计。故此,报纸、锦绘或瓦版方称其为妖妇。”

“原来如此,”老人颔首说道,“这下老夫了解个中缘由了。原本还直纳闷为何此女被说成是妖妇呢。那么,此女想烧却的是什么?”

“是尸体。”

“尸体!”老人半开半合的双眼顿时睁得斗大,“是何、何人的尸体?”

“噢。前妻阿绢似乎遭到了两人毒杀。所用毒物,似乎是饱含大量水银的剧毒。”

“水银?”

“是的。接下来的情节,听来可就像一桩怪谈了。”

“请直说无妨,”老人说道,“先生也知道老夫对奇闻怪谈,要比对点心更有兴趣。”

“犯案的契机,正是那鬼火。”

接下来,与次郎开始说起了这么一段因果意味十足的警世故事。

据传,埋葬阿绢的坟地每夜均有磷火出现。虽然仅是一则无足痛痒的传言,但美代与考三郎对此可无法等闲视之。当然,这是出于杀害前妻的罪恶感作祟。天性胆怯的考三郎认为可能是阿绢的冤魂在作祟,为此甚感惶恐。但美代可就不同了。美代推论,或许不过是阿绢生前饮下的大量水银从尸骸内渗出燃烧而已。

“这女子,可真是让人佩服呀。”

“是的,听来和正马还真是一个样。姑且不论其推论是否正确,这女子似乎颇擅长理性推论。的确,水银常用来炼金,有时常温亦能起火燃烧,但被害人生前饮下的水银要自尸骸内渗出燃烧,可就难以想象了。只不过,美代似乎不愿相信幽灵鬼魂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