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 九

“后来情况如何了?”剑之进语带兴奋地问道,“此事果真属实?一切都是老隐士亲眼看见的吗?”

“当然是老夫亲眼所见。”一白翁神情平静地回答,“其中绝未有任何夸张、分毫捏造,亦未有任何错认或误判。再者,目击者亦仅非老夫一人。当时在场的百姓们,依老夫约略估算,应不少于两百人。”

“不少于两百人?”惣兵卫一脸感叹地捻着胡子说道,“为数如此众多?即便想揭竿起义,也是轻而易举了。”

“没错。若没起那怪火,或许当时的情况还真可能转为起义。毕竟那六部的人望是如此深厚,再者,村众们对年贡增征的愤懑亦是已臻沸腾。不过这股气势,也被那怪火……”

“被打散了。”正马代老人把话给说完。

“唉,想来这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正马一脸纳闷地问道,“那腾空飞蹿的怪火,噢,或许该说是个雷球吧。那么,敢问那首级可真的是既会呻吟,又会飞蹿?”

“这老夫就没瞧清楚了,”老人回答,“老夫并没瞧见那首级飞蹿,也没听闻其发出任何呻吟。因此,这些应不过是传闻罢了。但那怪火,老夫绝对是亲眼瞧见了。”

“噢。想来人若是心怀畏惧,说不定风声什么的听来都像是妖魔怪声了。若是个胆小窝囊废,只怕自己放个屁,都会吓破自己的胆呢。”惣兵卫语气豪放地说道。

“那么,首级飞上屋顶一事要如何解释?”

“这,不就是谁给搁上去的?”

听到惣兵卫如此回答,剑之进一脸不服地噘起了嘴。

“好了好了,或许并非如此,也或许真是如此。总而言之,那六部的首级还真是镇坐在屋顶上,一道怪异的光拖着尾巴四处飞蹿。”

“当时可是下着小雨?”听到正马这么一问,老人使劲颔首回答:“从一大清早便忽下忽停的。那是场如雾般的细雨,由于当时未携任何雨具,老夫浑身都被淋得湿透。”

“如此听来,条件似乎悉数具备,看来这应该就是一种雷了。敢问老隐士亲眼瞧见这异象时,认为那东西看似什么?”

噢,应该就是一种雷吧,老人回答。

心中真是如此感觉?剑之进问道。

“是的。唉,火亦有形形色色。那怪火形状不似烈焰,与戏曲演出时的喷火或孩童燃烧樟脑丸时所起的火亦不甚相同。虽说与火同为发光物,若要问看似什么,或许就是——”

就是雷吧。正马代老人把话说完。

“没错,看来应该就是雷的一种吧。”

接着,剑之进问道:“那么,火中是否真有张脸?”

“里头哪可能有张脸?”惣兵卫说道,“老隐士不都说那是雷了吗?雷里面哪可能有张脸?又不是小孩画的太阳。”

“但老隐士亲眼瞧见的东西,不正与二恨坊之火的描述相符?”

“的确。大半目击者宣称,的确看见火中有张脸。”一白翁回答道。你瞧瞧,剑之进乘机朝顿时哑口无言的惣兵卫揶揄道。

“不过,老夫并未亲眼瞧见。虽曾定睛观察良久,均不见火中有任何异物。但老夫周遭的百姓们则是异口同声,坚称那火正是六部大人的首级。”

“首级不是镇坐在屋顶上头?”

“原本是没错,但不知何时突然不见了踪影。起初老夫还以为是天色暗了看不清楚,稍后却发现——”

“是消、消失了吗?”剑之进双手撑地,迫不及待地探出身子问道,“那首级可是消、消失了?”

“不,依老夫之见,首级或许是被撞落,或是被烧掉了。”

“烧掉了?”

“是的。若那怪火真是雷,依理——”

“噢,原来如此。那怪火是在首级周遭出现的,还绕着首级飞蹿。若真是雷,这推论当然合理。”正马附和道。惣兵卫则一脸不服地说道:“不过,那阵屋又该如何解释?若真是如此,依理阵屋也该被烧掉才是吧?老隐士,您说是不是?”

“这是因为,”老人说道,“依老夫所见,那怪火并未触及阵屋。每当飞近阵屋,便会自行弹开。唉,老夫才疏学浅,对此事的知识尚属不足。但方才正马先生亦曾提及,电气有正负之分,时相吸时相斥。故老夫或可推论,此现象便是因此而生吧。”

电气?惣兵卫惊讶地说道。

“是的,或许此道理一如阴阳,既可相乘亦可相克。因此,那怪火虽于阵屋周遭飞蹿绕行,却未触及阵屋。但如首级等体积不大之物,便可能为其力反弹掉落,倘有火苗触及,亦可能遭焚毁。”

“老隐士所言甚是。”正马说道,“那么,村众所见的脸又该如何解释?”

“那应是错觉。”老人斩钉截铁地回道。

剑之进与惣兵卫面面相觑,同样是一脸期待落空的神情。你瞧瞧,正马则一脸开怀地模仿着剑之进的口语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