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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骚乱已经是第几次了?课程中止,城东三中的学生被安排放学回家。

由于不能让全校学生同时离校,各班级要按顺序先后放学,等藤野凉子走出学校正门时,距骚动发生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一起出来的三年级一班的同学都恋恋不舍似的慢慢走着,不时回头望望三楼平台处破碎的玻璃窗。有人交头接耳地嘀咕些什么,被站在校门口监视他们的老师训斥了几声。

简直像一群被赶出火灾现场的围观群众。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兴奋,也不怎么严肃。有女生觉得不舒服,但没有人哭泣,照料她们的好友们也一点不惊慌,显得异常镇静。

大家早已习惯纷纷攘攘的骚乱。在这所学校,“事件”并不稀罕,就像每天早上的晨会一样,何必总是一惊一乍的呢?

“小凉!”仓田真理子在马路对面的自动售货机旁挥着手,身边是向坂行夫和野田健一,“我们一直在等一班的同学出来呢。”

真理子跑过来握住凉子的手。向坂行夫笑嘻嘻的,野田健一则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害羞。

仿佛心中某处悄然融化一般,柔情从凉子心底渗了出来。刚才跟一班的同学在一起时,并没有这种感觉。怎么会这样呢?

“这样直接回家,我们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向坂行夫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想去图书馆看看,真理子就说要约小凉你一起去。”

“是这样啊。凉子点点头。

当凉子与野田健一四目相对时,健一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好久不见。”

每天都来同一所学校,却说“好久不见”,好像有点可笑。但从心理上而言,倒真有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呢。

四个人慢吞吞地迈开步子。通往区图书馆的路就在城东三中的通行区内,前后都有许多三中的学生。有三三两两的,也有默默独行的。他们互相招呼着,一会儿就成了四五人一拨,七八人一伙。仔细一看,凉子发现这些人都是二年级时的同班同学。

到了区图书馆,大家都没有进到建筑物里头。图书馆门前的院子里,围着矮树丛放着好几条长椅。这里是坐下聊天的绝佳场所。

“哎?怎么都聚到这儿来了?”真理子吃惊地高声说道。凉子也很惊讶。这不是偶然,而是……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真是精神创伤啊,精神伤害。”

“自从柏木出了事,我们已经伤痕累累了。”

“真是受够了。”

“今天还是为了那个吧?桥田对井口发火,是因为举报信吧?”

“是啊是啊。井口纠缠桥田:是你乱写一通寄到电视台去的吧?桥田就脸色刷白地发火了。”

“不过真够猛的,居然把人推出窗外。”

“哎?是桥田把他推下去的吗?不是他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

“好像是井口先动手打桥田,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碎的玻璃还在桥田胳膊上划了个大口子,血肉模糊啊。”

回家路过图书馆门前那条学生通道的三中学生,纷纷将视线投向长凳处聚在一起的学生们。他们一个个离开马路,加入到这边来。这些人也都是初二时一班的学生,看着特别亲切。

凉子注意到了。这真是个精神创伤者的集会。我们这些去年的二年级一班的同学,由于柏木死后发生的种种事件,受到了不同程度和形式的精神创伤。这些创伤比自己意识到的要严重得多。以那起事件为开端,我们的身后一直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这份负担,与别的班级的同学有着本质的区别。

可不是吗?无论多么疏远,我们还是柏木卓也的同班同学。其他人难以理解的罪恶感、痛苦、不信任和疲劳等等,统统混在一起,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再也受不了了。

所以我们不知不觉、自然而然地聚到了一起。

“怎么总是没一件好事呢?”

“会不会是中了柏木的诅咒?”

“森林林也被开除了……”

“那不叫开除,是她自己辞职的。”

“可她这样还能去别的学校当老师吗?”

“风头不过的话……”

“豆狸呢?他会怎样?”

“都上年纪了,无所谓了。”

“对了对了,井口的事也会上电视吗?那个《新闻探秘》又要兴风作浪了吧。我们学校真的要在全国臭名远扬了。”

“嗯,因为桥田要去少教所了。”

“啊?有这么严重?不是事故吗?他会被逮捕吗?”

“楠山老师说井口没有生命危险。那桥田还会被逮捕吗?”

“可是,伤很重吧?或许会留下后遗症。”

“听在场的人说,井口倒在地上时,两只脚的朝向都是反的。”

“啊呀呀……”

“那个骗人的举报信,要是早点解决就好了。都是老师们磨磨蹭蹭的,才惹出这么多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