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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津崎校长没有马上回答。那双圆眼睛眨了好几下,他才开口:“哦,父亲是画家的那个三宅树理吗?”

礼子吃了一惊,反问道:“她父亲是画家?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虽然不怎么出名,但也不是‘星期天画家’的水平。森内老师有一次去家访,正好她父母都在,就在那时听说的。据说还得过奖呢。”

这对礼子而言是个新信息。三宅树理在谈话时几乎没说起过她的父母,即使礼子主动提起,她也会把话题岔开。当时,礼子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只要看到三宅,谁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老师们也都知道吧?”

津崎校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了,他是男老师,还上了年纪——礼子心中暗忖。他没有注意到三宅树理那强烈得会在他人脑海中留下深深烙印的特征。

“她脸上长满了粉刺,连脖子上都有。”

“啊……啊!”津崎校长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因为这个,她还受到过男生们的嘲笑。高木老师有一阵子特别关注。”

“有这样的事吗?”礼子倍感意外。原以为高木老师不怎么细心。不过她毕竟也是女性嘛。

“高木老师很注意这些细节。她可不是只有严厉的一面。”

或许吧。但是,她的关心似乎并没有传达给三宅树理。因为树理没说过高木老师一句好话。

“三宅她自己对这方面非常在意。也难怪,她正处于一生中最关注自身形象的年龄段。她会故意装作不在乎。”

“她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也缺乏协调性。”津崎校长随即便换成庇护的口吻,“她朋友很少,也不参加社团或班级活动。她很规矩,但不喜欢跟别人在一起。”

礼子的感觉是:岂止不喜欢,简直是主动拒绝,尽力逃避。

“三宅在跟人说话时,从不看对方的眼睛。”

因为不想被别人看,所以不看别人。

“时常对周遭保持警戒,战战兢兢的,就像只刺猬。我一见到她,就有这样的感觉。”

津崎校长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不会就因为这个而断定举报信是三宅写的吧?”

礼子用力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会按顺序说明的。在此之前,请您先看一下第一页资料。”

津崎校长戴上老花眼镜,赶忙翻开资料。

“第一页是概况。这次参加调查的二年级学生,除去全员参加的一班,人数还不到总数的百分之四十。其中的大部分都表达了柏木去世后,他们对于自己的现状和将来感到无以名状的担忧。担心自己也会像柏木卓也那样选择死亡的学生有三人之多。”

津崎校长悲哀地垂下眉毛。

“具体内容请看装订在一起的临床心理医生佐藤的报告。佐藤医生认为,对于表达类似担心的学生,学校可以委托保健老师尾崎对他们开展进一步的心理辅导。如果从校外请来心理辅导医生,反倒可能会增加学生的心理负担。还有,校长先生,”礼子提高了嗓音,“也有好消息。对于柏木的突然死亡导致的不安和恐慌,三中的学生正通过朋友间沟通和安慰的方式逐步消化。有很多人说,现在的朋友关系比以往更好了,他们也会更重视友情。我认为,在这方面无需太过担心。”

“是吗?”津崎校长说,“这样的话,作为教师,我们必须尽量不去妨碍学生之间的沟通。”

“您对学生作的演讲也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有人还说,他们能体会到校长真诚的关心。”

津崎校长默默地点了下头,仿佛在细细咀嚼这些话语。

“所以,问题是……”礼子在考虑该怎么让谈话深入下去,“校长先生,您知道同在二年级一班的浅井松子吗?”

“那是个胖胖的孩子。”津崎校长立刻回答,“参加了音乐社团,有点马大哈,但心肠很好。”

“她给我的印象也是如此。我认为她应该减肥。”这似乎是个多余的建议,“这个浅井和三宅关系密切。就某种程度而言,是三宅支配着浅井。”

“您为何会这么认为呢?”

接下来才是正题。礼子端正坐姿。

“二年级一班的女生是按照学号排序接受询问的,所以我们先见到的是浅井松子。她是个招人喜欢且十分配合的学生,但词汇表达并不丰富,动不动就害羞。”

津崎校长点了点头。

“她还十分紧张。她说自己对柏木几乎一无所知,又说觉得很可怕,有一句没一句的,一直摆脱不了紧张。我当时觉得,这真是个极其认真的学生。”

但是渐渐地,礼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感觉到在交谈的过程中,浅井她总是在留意着什么。她的话语中开始越来越多地提到树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