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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井口父亲的发言后,桥田光子那颗被自己的身世占满的脑袋,就像吹进了一股新风,开始清醒起来。现在,她正仔细观察着大出父子,那双凹陷着的眼睛深处已然显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们也要掏口袋吗?”井口充说着立刻站起身来,要将手伸进皱巴巴的棉纺裤的口袋。

他父亲抓住了他的手腕:“别掏!”

“怎么了?”

“别老像个跟屁虫似的学样。”

井口充甩开父亲的手,从口袋里拉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随后是折叠起来的一千日元纸币和几个硬币。揉成一团的纸巾也掏了出来。他又将手伸进肥大起球的套头毛衣的口袋,却什么也没掏出来。

桥田佑太郎依然坐着,也一声不吭地开始掏口袋里的东西。他也穿着牛仔裤,上身则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圆领毛衣,没穿外套。他掏出来的只有纸巾和零钱包。他的母亲在一旁惴惴不安地望着这些物品,仿佛眼前的旧纸巾和旅馆赠品似的廉价零钱包里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样?嗯?有什么重大发现吗?”大出胜叉开双腿站稳身体,得意洋洋地俯视着里中课长和礼子,“喂,这里有什么初二学生不应该持有的东西吗?”

正在这时,大会议室的移门上响起了敲门声。礼子赶忙上前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女警,她背后则是一位西装领带、花白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的男子。

他是大出家的专属律师风见。礼子已经和他见过三次面了。

“啊,您好。”他神定气闲地向礼子打了个招呼,脸上既没有不愉快的表情,也毫无咄咄逼人的架势。

“您辛苦。”礼子答道。

律师一走进大会议室,大出胜便怪叫着扑了上去:“啊呀,律师先生,你可真是姗姗来迟啊。出大事了。你看看,俊次竟遭到非法逮捕。问题严重了吧?”

趁着自己离会议桌还比较远的当儿,礼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别看大出胜这副模样,却身居公司社长之职,而他的公司如今经营蒸蒸日上。大出木材厂是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现在,木材加工仅占其全部业务的一小部分。大出木材厂的成功,完全是因为巧妙地利用了眼下的高档住宅建造热潮。

最近几年经济形势向好,自然而然地带动起房地产热。这股热潮与六十年代崇尚的“家庭住宅”有所不同,大家的热情似乎转向了高档住宅。

在地价股价一路飙升的当下,并非只要凭借银行贷款,谁都能拥有自己的住宅。所谓人人发财的现象,仅仅是一种错觉。无论什么地方的地价都已经涨得很高,普通老百姓拥有“家庭住宅”的愿望成了一个遥远的梦。市场一片繁荣,人们对储蓄必要性的观念逐渐淡薄,将本该用于“家庭住宅”的金钱全部转向消费。从表面上看,大家都过着富足的生活——仅仅是表面而已。

另一方面,如今想要拥有私人住宅的人,向往的不再是“自家住宅”,而是价格上亿日元的高级住宅。那些建筑都是出于炫耀目的建造的,无所谓预算,也不用节俭,钱花得越多越有面子。对承建商而言,真是个大发横财的时代。

大出胜敏感地注意到了世态的变化和金钱的流向,盯上了一些大规模的住宅建筑公司。在经济形势一般的年代,只经营原材料的小型木材厂不可能获得很大的利润。如今却不同了,到处都金钱过剩,要提出自己有别人搞不到的高档原材料,那些大型开发商自然会感兴趣,根本不管你的公司规模或过去的经营业绩。

下面的描述都来自大出胜的自吹自擂,听的时候必须打些折扣。

如今的大出木材厂接手的业务都与高档建筑相关。那些建筑里,一根壁龛柱子就值五千万,而且还不止一两幢,多得很。他说,真正的有钱人造得起这样的房子。当然,谁也不知道那根柱子五千万的价格里,含有多少像大出木材厂那样的原材料供应商附加的利润。

大出胜是个成功的商人,这一点礼子也承认。且不管他的生意经在高增长时代过去后是否还能有价值,但他对金钱的灵敏嗅觉、精于赚钱的本事,不得不令人佩服。

然而,作为一个人,作为一名监护人,他的所作所为符合常识吗?是一个有责任教育子女的家长该有的吗?

“这样可不行。”风见律师的说话声让礼子回过了神,“在如此混乱的状态下,就算我们想协助调查也做不到。毫无个人隐私可言。这祥不光是俊次,谁的权利也维护不了。”

“好啊,那就单独面谈吧。”

我们也希望这样——向礼子递去带有如此涵义的眼神,庄田站起了身。礼子对他点了点头。

如果从一开始就分别向三人询问情况,估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开始害怕的井口充或桥田佑太郎会招认他们的所作所为——井口充大概会率先投降。但这样又会给大出胜的无理取闹提供借口。他会说这一切都是捏造的,井口那小鬼在胡说八道,桥田那小鬼想陷害我儿子。你们警察知道这一点,故意让他们提供虚假证言,我要告你们!老实说,警察并不害怕这种无聊的告发,只是一旦招致三个少年的决裂,会给井口和桥田留下深深的不安。事后翻供的风险也会有,尤其是井口的可能性最大。在大出俊次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为了保全自己会坦白交代,可见到大出俊次后,同样为了保全自己,他会瞬间开始以迎合大出为上,推翻自己先前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