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无声(第2/4页)

声音虽小,每个听到的人心里却不由得一震。因为谁都知道,这个即将被处死的男人没有父母,也没有孩子,唯一的老婆也早就弃他而去,所以死刑被执行结束后不会有人来替他收尸。

执行死刑的这个小小的特殊队伍中传来了一些轻微的骚动,后面的法警开始伸手推他,试图想让他加快脚步,可是沉重的脚镣却根本容不得他像正常人那样行走。结果却让他反而踉跄了几步,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法警试图架着他向前走。

赵家瑞认识这个喊话的人,这是《环岛日报》的记者,很敬业,具体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入狱以来,他的记性就越来越差。印象中对方是一个很胖的人,体型像个皮球,每次在牢房中出现的时候,就都会不停地擦汗,语速飞快,讲到兴起之时,还会神经质地挥舞着他那肥肥的右手。当然了,他也是判决后,赵家瑞所剩无几的生命中除了狱警和法官以外所见过的唯一不穿制服的普通人。

说实在的,自己的律师都还没有他来得勤快!更别提判决后就消失了。而“皮球”的敬业精神曾经一度让赵家瑞敬佩不已,却又为他感到不值得,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他早就已经打定主意把所有的一切都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这局赌注,他绝对是赢定了的!

“赵家瑞,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告诉自己的家人吗?”趴在岗哨旁边的“皮球”的嗓音渐渐有些声嘶力竭。为了争取到这最后采访的机会,“皮球”几乎费尽心机,动用了所有的关系。

赵家瑞停下了脚步,抬头,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耸耸肩,摇摇头,然后在法警的簇拥下继续向前走去。

“不说你老婆的话,那你的孩子呢?他将来总会知道真相,难道你就没有一句话留下来给他吗?难道你就真的不想告诉他们你根本就不是杀人犯吗?……”“皮球”不甘心地大声吼着,生怕自己的声音太过于渺小以至于对方没有听到。为了能抢到重磅新闻,他冒险抛出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

孩子!杀人犯的孩子!

这一句话,终于撕毁了赵家瑞精心修饰的假面具,他先是愣了一两秒钟,紧接着浑身就像遭到电击一般一动不动,突然用大得可怕得力气挣扎了起来,竭力想离开这个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队伍。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的身体很快就被法警架着匆匆消失在了刑场的铁门后面。铁门在身后应声关闭,这意味着生的世界也就不会再属于他了。

赵家瑞不无绝望地意识道,再也无法挽回了,自己所做的努力或许都将付诸东流。

心里一凉,他紧闭双眼,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枪声过后,一切恢复平静。

值班法医卓佳欣草草地勘验了赵家瑞的尸体,随即就在死亡确认书上签下了被处决犯人的死亡时间和见证人的名字。

门外,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普通灰色面包车早早地就候在那里。连环杀人恶魔赵家瑞在临死前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他签署了身上所有可以用来移植的器官的捐赠书。所以,为了不损伤眼角膜,在值班法医的监督指导下,最后的子弹被以一种特殊的角度穿过了他的脑干。死亡是在瞬间发生的,而作为回报,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赵家瑞的遗体会被以最快的速度运往市立医院做尽可能多的器官摘取。当然了,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瘦小的尸体被搬上了担架,在为他盖上白布的那一刻,卓佳欣法医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假发并重新又放回担架上。他一抬头,无意中看到死者的眉毛竟然是精心文上去的,这在男人身上确实是很少见,不只是头发,身上的汗毛也很稀少,这让死去的赵家瑞此刻看上去显得格外渺小瘦弱。

难道说那个刑警队的说的是真的?不过那样一来也未免太夸张了吧。想到这儿,他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苦笑。

别想太多了,不是自己职责范围内该去考虑的事。现在呢,所犯的罪孽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去弥补了。至少让他死后有点最起码做人的尊严吧。毕竟在法医面前,所有的死者都应当是同样平等的。

目光最后打量了一下担架上这具已经毫无生气的躯体,正在这时,卓佳欣本能地微微皱了下眉,他在死者的双下肢脚踝上方竟然看到了骨折的迹象,难道说一副简单的脚镣就能把人活生生地给戴骨折了吗?

还有,赵家瑞眼角的是泪痕吗?听说过这个男人活着时候的残忍,在他手下几乎没有活口留下,而他杀人从来都喜欢用刀,不是普通的刀,而是那种带锯齿和倒钩的特制美式卡巴军刀,在他手下死去的十一个人,除了第十一个死者只找到头颅以外,其余十个死者身上的刀伤从来就没有少于过四十这个数字,最多的那个尸体上竟然有七十二刀,从腰部开始往下,刀刀都精准地远离致命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