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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啪嗒”关上手电,站在那儿,吸进呼出的尽是雨水,一边看着一条旁路深处的黄色灯光。那灯光似乎是从天窗里透出来的。那天窗或许是一间修车厂屋顶上的,那修车厂的老板或许名叫阿尔特·哈克,厂子隔壁或许是幢木板房。我一缩脖子,把下巴塞进衣领,朝那亮光走去,接着又回到车上从挡杆上解下证件夹,放进口袋。我屈了屈身,探进方向盘下面。在一块特意加重的活板后面,当我坐在驾驶座上时正好在右腿下方的位置,有一个暗箱。里面放着两把枪。一把是艾迪·马尔斯的跟班莱尼的,另一把是我的。我拿了莱尼那把。它应该比我那把更有实战经验。我把它枪口朝下塞进内袋里,踏上那条旁路。

那间修车厂离公路大约一百码。正对公路的是一堵空白的侧墙。我用手电光飞快地一扫。“阿尔特·哈克——汽车修理和上漆。”我不禁暗笑,可这时眼前浮现起哈利·琼斯的脸,我笑不出来了。修车厂的门关着,但底下隐隐有一道光晕,两半门的中缝里也有一线亮光。我继续走过去。果然有幢木板房,正面的两扇窗户里有灯光,遮着窗帘。那房子跟公路离得很远,建在一片稀疏的树丛后面。门前的砾石车道上停着一辆车。车黑黢黢的,看不太清楚,但那或许是辆棕色的小轿车,属于卡尼诺先生。它蛰伏于此,平静地停在狭长的木头门廊前面。

他会让她偶尔开着这辆车出去兜兜风,他坐在旁边,也许手边还准备了枪。就是那个女人,拉斯蒂·里根本该迎娶她,艾迪·马尔斯留不住她,她却偏偏没有同里根私奔。好一个卡尼诺先生。

我费劲地走回修车厂前,用手电筒的柄砸门。回应我的是片刻垂幕般的寂静,却沉重有如雷声。屋里的灯灭了。我咧嘴笑着站在那儿,舔去唇上的雨水。我“吧嗒”打开手电,照在两扇门的正中央。我呲牙咧嘴朝那个白色光圈笑着。我要找的就是这地方。

一个声音透过门开口了,那是个粗鲁的声音:“你想干吗?”

“开门。我的车在后面的公路上,两个轮胎瘪了,备胎却只有一个。我需要帮忙。”

“抱歉,先生。我们打烊了。往西一英里是里阿利特。可以去那边试试。”

这话我可不爱听。我狠狠踹起门来。我不停踹门。另一个声音传出来了,是个嗡嗡响的声音,像一堵墙后面有台转动的小发电机。我喜欢这声音。那声音说道:“来了个狠角色,啊?开门,阿尔特。”

门闩吱嘎一响,半扇门向你打开了。我的手电短暂地照亮了一张瘦削的脸。接着有个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扫了下来,打落了我手里的电筒。一把枪指着我。我朝着潮湿地面上的手电筒蹲下去,把它捡起来。

那个粗鲁的声音说道:“把手电灭了,哥们儿。人就是这样挨揍的。”

我关掉手电,直起身来。修车厂里灯亮了,现出一个身穿工作服的高个男人的轮廓。他从打开的门里退后两步,枪还是指着我。

“进来吧,关好门,陌生人。看看我们能做点什么。”

我踏进屋,关上身后的门。我看了一眼那个瘦削的男人,但没看另外那个站在工作台前沉默的模糊身影。这间修车厂里弥漫着火棉涂料的味道,香甜而凶险。

“你没脑子吗?”那个瘦子责怪我道,“今天中午里阿利特有人抢了银行。”

“不好意思,”我说道,想起那群在雨里盯着银行看的人,“我可没抢。我是外地人。”

“嗯,出事儿了,”他阴郁地说,“有人说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阿飞干的,他们走投无路,只好躲进了山里。”

“这样的夜晚很适合躲藏,”我说,“估计图钉就是他们扔的。我的车扎到了几个。正好来照顾下你的生意。”

“你大概还没挨过别人的耳刮子吧?”那瘦子很不客气地问道。

“反正没有被你这种瘦巴巴的人揍过。”

那边重重阴影里的人用嗡嗡响的声音说道:“别恶狠狠吓唬人了,阿尔特。这家伙遇到了麻烦。你干的不就是修车这行吗?”

“谢谢。”我说。即便是此时我也没有看他。

“好吧,好吧。”那穿工作服的男人咕哝道。他把枪塞进身上一只带翻盖的口袋,咬住指关节,闷闷不乐地抬眼盯着我。火棉涂料的气味乙醚般令人直犯恶心。那一头的角落里,吊灯下停着一辆崭新的大轿车,挡泥板上搁着一把漆枪。

这时我才看了一眼那个工作台边的人。他个子不高,身板厚实,肩膀健壮。他有着冷峻的脸和冷峻的深色眼睛。他穿一件系腰带的棕色仿麂皮雨衣,沾满了雨滴。一顶棕色帽子,潇洒地歪戴着。他背靠工作台,打量我的时候不紧不慢,神情漠然,仿佛看的是一块冷餐肉。也许人们在他眼里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