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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黄色的橡木长桌。桌子边缘坑坑洼洼布满了香烟烫出的痕迹。桌子后面是一扇窗,斑斑驳驳的玻璃上罩着铁丝网。坐在桌子后面的还有警探弗雷德·贝福斯,他的面前杂乱无章地摊着一堆文件。桌子尽头是一个结实的大块头,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向后仰靠,翘起两条椅腿,他的脸我隐约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在报纸上见过。他的下巴长得像一条公园里的长凳,两排牙齿间夹着支木匠铅笔的笔头。他似乎醒着,在喘气,不过除此之外,他只是坐着而已。

桌子的另外一侧有两张卷盖式书桌和另一扇窗。其中一张书桌靠在窗边。一个橘色头发的女人正在书桌旁的打字机上输入一份报告。另一张书桌正对着窗户,克里斯蒂·弗伦奇坐在一张往后倾斜的转椅上,两只脚搁在书桌的一角。他正向敞开的窗外望去,那里视野辽阔,能够看见警察局停车场和广告牌的背面。

“坐那儿吧,”贝福斯手一指说。

我坐在一把没有扶手的直背橡木椅上,正对着他。这把椅子很旧了,哪怕是新的也很丑。

“这位是海湾城警局的摩西·马格拉尚警探,”贝福斯说。“他同我们一样不喜欢你。”

摩西·马格拉尚警探从嘴里拿出铅笔,望着圆鼓鼓的八角形铅笔头上的牙齿印。随后,他又注视着我。他的眼睛缓缓地打量我,审视我,记录我。他一言不发,将铅笔又塞回了嘴里。

贝福斯说:“也许我是个同性恋,可对于我来说,你的魅力还不如一只海龟。”他半转身体面向角落里一个正在打字的女人。“米莉。”

她抛下打字机,取来一本速记本。“姓名是菲利普·马洛,”贝福斯说。“要是你够细心的话,马洛的洛结尾有个e。[1]驾照号码是多少?”

他回头看着我。我告诉了他。那个橘色女王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要说她那张脸简直能让时间停止,那对她可能是种侮辱。可绝对会让一匹脱缰的野马停下。

“现在,如果你心情还不错的话,”贝福斯说,“可以从头说起,把昨天你隐瞒的所有信息都交代一下。可不要有所保留。只要如实道来。我们掌握了足够的材料来核实你提供的信息。”

“你希望我做一份陈述?”

“非常完整的陈述,”贝福斯说。“嗯哼?”

“这份陈述是要出于自愿,而非强制?”

“是的。都是如此。”贝福斯咧嘴一笑。

马格拉尚目光坚定地盯着我看了片刻。橘色女王回过身去继续打字。这会儿还不需要她。三十年的操练已经让她能够完美地掌握时机。

马格拉尚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磨损严重的猪皮手套,戴在右手上,活动活动手指。

“这是干什么?”贝福斯问他。

“我经常咬指甲,”马格拉尚说。“很有趣,只咬我的右手指甲。”他抬起迟缓的目光凝视着我。“有些家伙比其他人更为自愿,”他懒洋洋地说。“他们告诉我,这跟性格有关系。我认识些性格上不那么自愿的人,他们在变得自愿之后,连续几周每隔十五分钟就要去上厕所,似乎憋不住尿。”

“难以想象,”贝福斯惊讶地说。

“还有些家伙说话只能嘶哑着嗓子小声说,”马格拉尚继续说道。“就像用脖子过度缓解攻击而晕晕乎乎的拳击手。”

马格拉尚看着我,似乎该轮到我了。

“还有一类人根本上不了厕所,”我说。“他们努力尝试。一连三十小时坐在像这样的一把椅子上,然后一头跌倒在地,脾脏或是膀胱破裂。他们过于配合了。日出之后,水箱放空,你会发现他们死在黑暗的角落里。也许他们本来应该去找大夫的,但你永远没法算计一切,是吧,警探?”

“我们在海湾城差不多可以算到一切,”他说。“如果我们有可以算计的线索。”他的下巴颏上有一块块坚硬的肌肉。双眼泛红,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可以跟你谈一笔不赖的生意,”他注视着我。“很不赖。”

“我确信你可以,警探。我在海湾城过得很开心——在我清醒的时候。”

“我会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清醒的,宝贝。我说到做到,我会特别关注的。”

克里斯蒂·弗伦奇慢慢地转过头来,打了个哈欠。“你们海湾城的警察为什么都这么强硬?”他问。“难道是泡在盐水里长大的还是怎么着?”

贝福斯吐出舌头,露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四周。

“我们一直就是这么强硬,”马格拉尚说,眼睛都不看着他。“我们喜欢强硬。尤其是看到这种性格的丑角,我们更来劲。”他转过身背对我。“那么你就是那个打电话报告克劳森死讯的大善人了吧。你当时手边正好有一部公用电话,对吗,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