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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走来走去思考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没想到他们竟然下了一道命令给我,要我去杀了我(辛德)那个加入国家集会党的哥哥,这让人惊喜万分。这道命令是为了测试我是真的想加入抵抗军还是来当间谍的。丹尼尔跟我几乎爆出笑声,仿佛这是我们自己想出来的解决之道。他们竟然要我去杀了那些可能揭开我底牌的人!我清楚地知道这群伪士兵的领导人认为弑兄命令太过火,他们躲在安全的森林里对战争的残酷一无所知。我决定在他们改变心意之前,完成任务。入夜之后,我就去城里,拿出我的枪。我把枪和制服藏在火车站的行李寄存处。然后搭上我到奥斯陆的同一班夜间车。我知道辛德家的农庄附近的村庄,所以我只要问……

一九四五年五月十三日,奥斯陆。

又是奇怪的一天,整个挪威都因为获得解放而无比欢欣。今天奥拉夫王储和政府代表团抵达奥斯陆。我不想去港口观看,但我听说奥斯陆有一半民众都拥到了港口。今天我穿着便服走上卡尔约翰街,尽管我的“士兵朋友”都不了解我为什么不想穿抵抗军制服趾高气扬地走在街上,接受英雄式的欢迎。在这种时刻,抵抗军制服对年轻女人应该非常有吸引力。女人和制服——如果我没记错,女人在一九四〇年也很喜欢追逐党卫军的绿色制服。

我走到王官,去看王储是否会站上露台讲几句话。王宫外也聚集了很多民众。我到王官的时候,警卫正在换岗。换岗仪式是一场依循德国标准的可悲演出,但人们照样欢呼喝彩。

我希望王储会在这些所谓善良的挪威人头上泼一桶冷水,这些人就跟被动的观众一样坐在旁边观看了五年,没有替任何一方抬起过一根手指,现在却高声呐喊要向叛国贼讨回公道。事实上,我认为奥拉夫王储能了解我们,假如传言属实,奥拉夫王储并未同国王与政府官员一同逃到英国,而是留下来和挪威人在一起,分担挪威人的命运,并且在投降期间展现出骨气。但当时的政府官员反对王储留下,他们知道这样会让自己和国王陷入尴尬的境地:竟然把王储独自留在挪威,自己却逃之夭夭。

是的,我希望年轻的王储(他知道军服怎么穿,跟那些“后期圣者”截然不同)能对全国上下说明,那些上东线作战的士兵对挪威有什么贡献,尤其他曾亲眼看见东方的布尔什维克派对挪威有多么危险(现在仍很危险)。一九四二年,我们正准备被分派到东线时,据说王储曾和罗斯福总统谈过话,并对苏联觊觎挪威的计划表示关切。

有些人手摇国旗,有些人唱歌,我从来没见过树木如此翠绿。王储今天并未站上露台,我只能耐心等待。

“他们刚刚从维也纳打来电话,说指纹比对符合。”韦伯站在通往客厅的走廊上说。

“好。”哈利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沉浸在阅读中。

“有人在垃圾桶吐了,”韦伯说,“这人病得很重,吐出来的血比呕吐物还多。”

哈利舔了舔拇指,翻到下一页。“哦。”

一阵沉默。

“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感谢你,韦伯,没别的事了。”

韦伯把头侧向一边,并未离去。“我要不要发出警报?”他最后说。

哈利抬起头,心不在焉地看了韦伯一眼。“为什么?”

“该死!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韦伯说,“只有需要知道的人员才能知道,不是吗?”

哈利微微一笑,也许是老警员韦伯的话引他笑了:“是这样,没错。”

韦伯又等了一会儿,哈利没再接话。

“好吧,哈利,你说了算。史密斯威森我带来了,里面装了子弹,我还多带了一个弹匣。接着!”

哈利及时抬头,接住了韦伯抛向他的黑色枪套。他拿出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手枪上了油,刚擦亮的磨砂精钢材质闪着亮光。这当然是韦伯自己的佩枪。

“谢谢你帮忙,韦伯。”哈利说。

“保重。”

“我尽量。祝你……有愉快的一天。”

韦伯听了这句祝福,哼了一声,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哈利再度全神贯注,阅读文稿。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七日,奥斯陆。

背叛!背叛!背叛!我躲在最后一排,震惊地坐在那里,看着我的女人被带进来,坐在被告席上。她给了尤尔一个简短模糊的微笑。这样一个小小的微笑足以告诉我一切,但我只是坐在那里,像是被钉在椅子上似的,什么都没法做,只能聆听,观看,痛苦着。虚伪的骗子!尤尔知道辛娜·奥萨克是谁,是我亲口告诉他的。也不能怪他,他认为丹尼尔已经死了。但她,她曾对死者誓言保持忠贞。是的,我要再说一次:背叛!王储仍未发表只言片语。他们已开始在阿克什胡斯堡垒枪决那些曾为挪威冒生命危险上战场的人。枪声在城市上空回荡一会儿,然后消失了,四周就和往常一样安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