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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〇年二月二十八日

约翰内斯堡

希布洛区警局位于约翰内斯堡市中心,看起来像一座要塞,外墙顶端设有尖刺铁丝网,窗前设有钢丝网,窗户非常小,更像是射击口而不是窗户。

“光是这个警区,昨天晚上就有两个黑人被杀。”以塞亚·伯恩警监说着,同时引领哈利走在迷宫般的走廊上,墙上的白漆剥落,地毯磨损不堪,“你有没有看见卡尔登饭店?已经关闭了。白人很久以前就搬到郊区,现在只剩我们黑人自相残杀。”

以塞亚拉高裤腰。他是黑人,个头甚高,膝盖外翻,体形用“过重”都不足以形容,身上那件白色尼龙衬衫的腋下可见深色汗渍。

“安德列亚斯·哈契纳被关在我们称为‘罪恶之城’的郊区监狱里,”以塞亚说,“今天我们把他带来这里接受讯问。”

“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别人讯问他吗?”哈利问。

“到了。”以塞亚打开一扇门。两名男子走进房间,双臂交叠在胸前站住,凝视着一片褐色玻璃。

“单向玻璃镜,”以塞亚低声说,“他看不见我们。”

玻璃镜前方的两名男子对以塞亚和哈利点点头,移到旁边。

四人眼前是一个灯光昏暗的小房间,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个插满烟蒂的烟灰缸和一个麦克风架。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有一双深色眼眸,浓密的胡须垂到嘴角。哈利立刻认出,那男子就是赖特那些模糊照片中的人。

“是那个挪威人?”其中一名男子低声说,头朝哈利的方向侧了侧。以塞亚点头表示肯定。

“好吧,”男子说,转头望向哈利,却也不让桌前的男子脱离视线,“挪威人,他是你的了。你有二十分钟。”

“传真上说……”

“去他的传真,你知道有多少国家想讯问或引渡这个家伙吗?”

“呃,不知道。”

“你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就应该谢天谢地了。”那男人说。

“他为什么同意跟我说话?”

“我们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

哈利一踏进狭小压抑的讯问室,便试着把更多空气吸进肺部。只见墙上的红色锈斑往下爬,形成一条条格子状的纹路。墙上挂着一个时钟,显示时间是十点半。哈利心知这两个警察一定正瞪大眼睛盯着他,一定就是他们的目光盯得自己手心冒汗。椅子上的男子佝偻坐着,双眼微闭。

“安德列亚斯·哈契纳?”

“安德列亚斯·哈契纳?”椅子上的男子低声复述,抬起双眼,脸上表情像是看见了某个想用鞋跟踩烂的东西,“不是,他在你家干你妈。”

哈利慎重地坐下,仿佛听见褐色玻璃镜另一端传来哄笑声。

“我是挪威警署的哈利·霍勒,”他温和地说,“你答应跟我们谈一谈的。”

“挪威?”哈契纳说,语带怀疑。他倾身向前,检视哈利举起的证件,然后怯懦地笑了笑。“抱歉,哈利,他们没跟我说今天轮到挪威。我一直在等你。”

“你的律师呢?”哈利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打开,拿出一张问题清单和一本记事簿。

“管他的。我不信任那个家伙。这麦克风开着吗?”

“我不知道,有关系吗?”

“我不想让黑鬼听见。我只想跟你,跟挪威谈个条件。”

哈利从问题清单上抬起双眼。哈契纳头上墙壁的时钟滴答走着。已经过了三分钟。直觉告诉他,他无法充分利用这二十分钟。

“什么样的条件?”

“麦克风开着吗?”哈契纳低声问。

“什么样的条件?”

哈契纳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然后俯身在桌上,快速地轻声说道:“他们硬是栽赃我犯下的那些罪名,在南非是会被处死的。你明白我要说的吗?”

“也许吧,然后呢?”

“只要你保证挪威政府能向黑鬼政府要求缓刑,我就能告诉你奥斯陆那人的事。因为我帮了你们,对吧?你们的首相来过南非,对不对?他跟曼德拉拥抱过。现在执政的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头头喜欢挪威。你们支持他们。当黑鬼共产党员希望我们被抵制的时候,你们就抵制我们。他们会听你们的话,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帮助这里的警察,跟他们谈条件?”

“干他妈的!”哈契纳的拳头重重打在桌上,震得烟灰缸跳了起来,烟蒂如雨点般落下,“你什么都不懂,他妈的死猪猡!他们认为我杀了黑人小孩。”

哈契纳伸手握住桌边,怒目圆睁,瞪着哈利。接着,他的脸仿佛足球被戳了个洞,泄气地垮了下来,并把脸埋在双手中。“他们都想看我被吊死,不是吗!”他悲伤地啜泣着。

哈利仔细观察哈契纳,心中纳闷,这两个警察在他来之前,强迫他保持清醒、连续讯问他多久了?哈利深深吸了口气,俯身在桌子上,一只手抓住麦克风,另一只手拔掉电线。“成交,哈契纳。我们只剩十秒钟。谁是乌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