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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三日

维也纳.鲁道夫二世医院

对海伦娜而言,这一切似曾相识。窗户敞开,走廊洋溢着夏日早晨的温暖气息,空气中闻得到新割青草的清新气味。两星期来每晚都有空袭,但她连一丝焦土味也没闻到。她手中拿着一封信。一封美妙的信!当海伦娜高唱“早安”,连暴躁的护士长都不得不对她微笑。

海伦娜冲进办公室,布洛海德医生的目光离开报纸,惊讶地抬起头来。

“怎么样?”他说。布洛海德摘下眼镜,用他那死板的眼睛看着海伦娜,并用湿润的舌头舔着眼镜腿。

海伦娜瞥了他一眼,坐了下来。“克里斯多夫,”她开口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他们成年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很好。”布洛海德说,“我就是在等你来找我。”

海伦娜知道布洛海德在等的是什么——布洛海德在等待她给出解释。他已经替乌利亚延长诊断书时效两次了,但她尚未如他所愿,前往他位于医院主建筑的住处。海伦娜把一切归咎于轰炸,说她不敢出门。于是布洛海德建议去她母亲的避暑别墅拜访她,但她断然拒绝。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海伦娜说。

“一切?”布洛海德微笑着。

呃,她心想,几乎是一切。“今天早上乌利亚……”

“海伦娜,他的名字不叫乌利亚。”

“还记得那天早上他不见了,结果你发出警报吗?”

“当然记得。”布洛海德将眼镜放在与他面前的纸张平行的位置,“我本来打算向宪兵报告他失踪,但后来他又意外地出现了,还讲了一个下半夜迷失在森林里的故事。”

“他不在森林里,他在开往萨尔茨堡的夜班火车上。”

“真的?”布洛海德靠在椅背上,脸上表情并无变化,表示自己不是个轻易表现惊讶的人。

“他在午夜之前搭上从维也纳出发的夜班火车,在萨尔茨堡下车,等了一个半小时,等那班火车开回来。第二天上午九点他抵达中央车站。”

“嗯,”布洛海德凝视他手指间夹着的一支笔,“对于这次愚蠢的远足,他有什么解释?”

“嗯,”海伦娜没有察觉自己露出的微笑,“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早上我迟到了吧。”

“记得……”

“我也是从萨尔茨堡回来的。”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我想你应该解释清楚,海伦娜。”

海伦娜凝视布洛海德的指间,开始讲述,仿佛一滴鲜血在笔尖之下逐渐成形。

“原来如此,”布洛海德听完之后说,“你想去巴黎。你以为可以在那里躲多久?”

“显然我们没想太多。乌利亚认为我们应该去美国。美国纽约。”

布洛海德发出干涩的笑声:“海伦娜,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我能想象这个变节者一定是用了一些有关美国的花言巧语蒙蔽你的双眼,可是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原谅你。”

布洛海德看见海伦娜愣住了,继续说:“对,我原谅你。也许你应该受到惩罚,但我知道年轻女孩的心有多么容易悸动。”

“原谅不是我……”

“你母亲还好吗?现在你孤身一人,她一定不好受。你父亲是不是被判刑三年?”

“四年。请你听我说好不好,克里斯多夫?”

“我恳求你,海伦娜,不要做一些或说一些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你告诉我这件事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们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

“不!”海伦娜猛然站起,把椅子撞得向后翻倒,然后把捏在手中的信重重甩到桌上。“你自己看吧。你已经没有力量左右我和乌利亚了。”

布洛海德瞄了一眼那封信。那是个对他毫无意义的褐色信封,信封已经开启。他拿出了信,戴上眼镜,开始读。

武装党卫军

柏林,六月二十二日

我们收到挪威警察总长尤纳斯·李伊的要求,立刻将你送交奥斯陆警方,奥斯陆警方需要你的服务。由于你是挪威公民,我们没有理由不遵从这个要求。此命令等同于撤销先前发出的国防军派遣令。关于报到地点和时间的细节,挪威警察机关将另行寄发通知。

党卫军总司令

海因里希·希姆莱

布洛海德将信上的签名看了两次。的确是海因里希·希姆莱的亲笔签名!然后,他举起那封信,对着阳光查看。

“你尽量检查吧,我向你保证是真的。”海伦娜说。

窗户敞开着,她听得见庭园里的鸟儿正在啼唱。布洛海德清了两次喉咙,才开口说话:“所以说你写信给挪威警察总长?”

“信是乌利亚写的,我只是帮他寄出去而已。”

“你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