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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维也纳都跳什么舞?”

“我是说,没有,我没去跳舞,我只是很晚才睡觉。”

“你们应该是跳华尔兹吧,对不对?跳维也纳华尔兹之类的。”

“对,我们跳维也纳华尔兹。”她说,专心处理体温计。

“像这样。”说着他站了起来,开始唱歌。其他伤员从病床上抬头朝这边看过来。虽然大家听不懂歌词内容,但他的嗓音温暖动听。他踏出欢快、旋转的华尔兹小舞步,松散的病号服系带也随之摇摆起舞。身体状况好一点的伤员纷纷喝彩,笑声不断。

“乌利亚,快回来,不然我就把你送回东部战线。”她故作严厉。

他乖乖听话,回到原位坐了下来。他的名字不叫乌利亚,只是他坚持要别人这么叫他。

“你知道莱茵兰波尔卡舞吗?”

“莱茵兰波尔卡舞?”

“那是我们从莱茵兰人那里学来的舞,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你给我乖乖坐在那里,坐到康复为止。”

“康复以后我会带你出去玩,教你跳莱茵兰波尔卡舞。”

过去几天他常待在阳台上,沐浴在夏日阳光中,这让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现在他那张快乐的脸上,亮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听你说话,我想你应该恢复得够好了,可以被送回去了。”她故意这么说,却无法阻止双颊泛起红晕。她正要继续巡床,却感觉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说你愿意。”他轻声说。

她发出欢快的笑声,甩开他的手,走到隔壁床位,一颗心在胸口怦怦跳动,仿佛一只小鸟嘤嘤啼唱。

“怎么样?”布洛海德医生说,目光越过报纸上方看了过来。海伦娜刚像平常那样踏进布洛海德的办公室。她不知道布洛海德的这句“怎么样”是一个问题,还是一个较长的问题的开头,抑或那只是他说话的方式,因此她只是站在门边。

“医生,你找我?”

“为什么你对我说话的语气一定要这么正式,海伦娜?”布洛海德微笑着叹了口气,“天哪,我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决定向上通报,四号病房那个挪威士兵已经恢复健康,可以继续服役。”

“知道了。”

她毫不惊慌。她为什么要惊慌?伤员来这里是为了康复,然后出院。否则只有死亡。这就是医院的常态。

“五天前,我把他的诊断报告传给国防军,现在已经收到他的派遣令了。”

“还真快。”她语调镇静地说。

“对,他们急需兵源。我们正在打仗,这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她说,却没说出她的心里话:我们正在打仗,你不过才二十二岁,却坐在这里,距离前线数百公里远,做着七十岁老头都做得来的工作,这都要感谢老布洛海德先生。

“我想请你把派遣令拿给他,因为我看你们似乎相处得很融洽。”

她觉得布洛海德正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对了,海伦娜,为什么你特别喜欢这个人?他跟医院里其他四百名士兵有什么不一样?”

她正要提出反对意见,却给布洛海德抢先一步。

“抱歉,海伦娜,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我纯粹只是好奇而已。我……”布洛海德伸出两根手指从面前拿起一支笔,转头望向窗外,“……只是纳闷你在这个一心想娶千金小姐的外国小子身上到底看见了什么?这个人背叛自己的祖国,来讨好征服者的军队。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对了,你母亲最近好吗?”

海伦娜回答前先咽了口唾沫。

“医生,你没有必要担心我的母亲。你只要把他们的派遣令拿给我,我就会发下去。”

布洛海德回过头来,望着海伦娜,从桌上拿起一封信。

“他被分派到匈牙利的第三装甲师,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她蹙起眉头,“第三装甲师?他自愿加入的是党卫军,为什么把他分派到一般国防军?”

布洛海德耸耸肩。

“在这种时期,我们必须尽力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难道你不同意吗,海伦娜?”

“你是什么意思?”

“他是步兵,对不对?换句话说,他必须跟在装甲车后面奔跑,而不是坐在车上。我有个朋友在乌克兰,他告诉我说,他们每天都得用机枪扫射苏联士兵,射到机枪发烫,尸体堆积成山,可是苏联士兵还是不断地冒出来,没完没了。”

海伦娜极力按捺心中的冲动,否则就会从布洛海德手中抢过那封信,撕成碎片。

“像你这样一个年轻女人也许应该实际一点,不要对一个很可能再也见不到的男人产生太多感情。顺带提一句,海伦娜,那件披巾很适合你,是代代相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