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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日,星期五

他们开上素坤逸路,沿路上三星级饭店和豪华别墅和木板铁皮屋肩并肩挨在一起。这些哈利都没看见,他的视线似乎定在正前方的某个点。

“现在路况好多了。”丽姿说。

“是啊。”

她抿嘴微笑,“抱歉,我们曼谷人谈交通,就像别地方的人谈天气一样。你不用在这里久住也想得到原因。天气从现在一直到五月都不会变,然后看季风的状况,夏末某个时候开始下雨,一下就是三个月。天气不管怎么说都是那个字,热,我们一年到头都互相说这个字,可是要聊天的话,这不是最有趣的话题。”

“嗯。”

“另一方面,交通呢,却是比什么该死的台风都还容易影响曼谷的日常生活。我从来不知道上班通勤时间要多久,可能四十分钟,可能四个小时。十年前是二十五分钟。”

“后来发生什么事?”

“扩张。过去二十年里景气长期大旺,工作机会都在这里,人就从乡下涌进来了。每天早上通勤上班的人变多,要养活的人口变多,对交通运输的需求也变大。政客答应我们开辟道路,然后就得意洋洋搓着手旁观情势大好。”

“繁荣没什么不好吧?”

“我不是看不得竹片屋里装电视,只是这些发生得太快了。还有要我说的话,为了发展而发展,那是癌细胞的逻辑。有时候我很庆幸去年开始停滞了,从交通状况就可以感觉出受到影响。”

“你是说以前还要更塞?”

“当然啊,你看那里……”

丽姿指着一处巨大的停车场,里面一排排停了数百辆水泥车。

“一年前那个停车场几乎是空的,可是现在没有人在盖房子了,水泥车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被搁在一边。现在大家去购物中心只是为了吹冷气,不会真的买东西。”

他们继续开车,沉默无语。

“你觉得这鸟事的幕后黑手是谁?”

“炒汇的人。”

他看着她,一脸不解。“我在说那些照片。”

“哦,”她瞄他一眼,“你看了不爽,对吧?”

他耸耸肩。“我心胸狭窄。没办法不想到死刑。”

督察看了看手表。“到你公寓的路上可以经过一家餐厅,来个传统泰国菜速成教学,你说怎么样?”

“好。可是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些照片的幕后黑手?哈利,泰国的变态人数是全世界密度最高的,那些人来这里,就是因为我们的性产业可以满足所有的需求,我说所有可不是随便说说。就那几张照片,我怎么会知道背后有谁?”

哈利做了个鬼脸,把头从一边摆到另一边。“问问而已。几年前不是闹过一阵子,某个大使有恋童癖那件事?”

“对,我们破获一个儿童色情集团,有几个大使馆的人牵连在内,其中就有澳洲大使,可尴尬了。”

“警方不尴尬吧?”

“开什么玩笑?我们等于赢了世界杯又赢了奥斯卡。总理也来祝贺,观光部长欣喜若狂,奖牌一面又一面地发下来。那件事对警局的威信大有帮助,你知道。”

“既然这样,从那里查起如何?”

“我不知道。第一,跟那集团有关的人不是在牢里就是已经被驱逐出境。第二,我不认为那些照片跟谋杀案有任何关系。”

丽姿转进一处停车场,有个管理员指着两辆车中间可能塞得进去的空位。她按了个按钮,车子两边的大窗降下来,电子设备发出嗡嗡声。接着她让车子就位准备倒退,然后把脚踩在油门上。

“我看不……”哈利才开口,督察已经把车停好。两边后照镜在摇晃。

“我们怎么下车?”他问。

“烦恼这么多对你不好,警探。”

她两手撑着,把自己荡出吉普车的大窗外,然后一脚踩着挡风玻璃,跳到车子前面。哈利费了好大的劲才顺利完成这门特技。

“你慢慢就会了,”她边走边说,“曼谷很挤。”

“音响怎么办?”哈利回头看着车窗诱人地大敞着,“你觉得等我们回来音响还会在吗?”

她对管理员亮了一下警徽,那个人吓了一跳,挺直起来。

“会。”

“刀子上没有指纹。”丽姿满意地咂咂嘴。松打姆(Sôm-tam),也就是青木瓜色拉,味道没有哈利想象的奇怪。其实这道菜好吃,而且好辣。

她把啤酒的泡沫吸掉,呼噜噜地很大声。他转头看其他顾客,但是似乎没人注意,可能是被后面舞台上管弦乐队表演的波卡舞曲盖过了,但乐队的声音又被外面的车声盖过。哈利决定要喝两杯啤酒,然后就不喝了。他可以在回公寓的路上买一手六罐装。

“刀柄上的装饰,有线索吗?”

“阿诺觉得刀子可能来自北部,清菜府或附近那一带,说是里面嵌的彩色玻璃什么的。他不确定,不过反正不是你在这里的商店买得到的那种普通刀子,所以我们明天要送到大理石寺博物馆请教一位美术史教授,古董刀的事他无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