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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可怕的周末。

大雨倾盆。亨丽艾塔不停走来走去,就像在为一场重大手术而焦虑不已。勒费夫尔夫人状态极差,无论口头还是实际行动,什么忙也帮不上。弗茹肯此刻怒气冲冲,无法忍受在“她的”体育馆里发生这种事情。蕾格就像个无处不在的预言家,四处散播着众人皆知的坏消息。只有勒珂丝一声不吭,表情疲惫。

勒珂丝从拉博镇上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根用浅绿色纸巾包好的粉色蜡烛。“泰迪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她说,“可我想不通是为什么。”

“噢?从蛋糕上拿下来的吗?”

“是的,我的生日这两天。”

“他真好,还能记得你的生日。”

“噢,他有一本生日册子,也是为了宣传。每到特定的日子,都要给特定的人发电报,这是他秘书的工作。”

“你就不能称赞他一下吗?”露西问。

“称赞泰迪?对待这样的虚情假意,我做不到。别忘了,他十岁那年我就认识他了。在我面前,他的谎话都撑不了五秒钟。”

“我的发型师,”露西说,“他帮我做头发的时候给我上了一课,说一个人应该容许别人犯三个错误。真正撇开这些错误的话,会惊喜地发现这个人其他地方是多么优秀。”

“要是容许泰迪犯三个错误,很遗憾,那就什么都不剩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三个错误无非虚荣、自私和自怨自艾,任何一个都能把他彻底毁灭。”

“算了!”露西表示,“我投降。”

不过她还是把这个幼稚的小蜡烛插在了梳妆台上,心里对爱德华·艾德里安充满好感。

露西希望自己在面对心爱的宝儿时,也能有这样的好感。宝儿因为茵内斯放弃亚林赫斯特的事情大发雷霆,她这一闹把事情推向了极度困难的境地。事实上,据露西了解,如此为对方着想的两人,差点因此发生争吵。

“她说,那是死人腾出的位置,她不会开心的。”宝儿的语气充满愤怒,火花四溅,“你还能想到比这更荒谬的理由吗?拒绝亚林赫斯特就像放下一杯茶那样轻松,刚开始没得到这个职位时,她还悔恨得要死。看在上帝的分上,萍小姐,你找她谈谈吧,趁现在还来得及,让她认清楚事实。这不仅仅是亚林赫斯特的问题,这关于她的整个未来。在亚林赫斯特起步就相当于占据了制高点。你会找她谈的,对吗?劝她放弃那荒谬的想法。”

露西觉得,似乎总有人求她去找别人“谈谈”。她要么是一剂安慰人的果汁糖浆,要么是一针肾上腺素,再不然就仅仅是一匙供一般消费的苏打粉。

不是替人解围的救星,就是破坏公平的坏蛋。不过,她试着抛开这个念头。

当然,她什么都不能同茵内斯讲,但这些道理自有人讲。亨丽艾塔诚诚恳恳地跟她谈了好久。这个她最初没想指派的女孩竟突然改变主意,这让她十分沮丧。如今,她再没有可派去亚林赫斯特的人选,而且必须写信告知,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个职位花落别家。不过,要是这起意外身亡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在业内传开,那下次亚林赫斯特再招体操老师的时候,就会考虑其他院校,管理良好的体育馆本就不应该发生意外事故,更何况是意外身亡。

这同样也是警察们的观点。警察们很友好,而且十分体贴,他们深知诸多负面报道会对学校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即便这样,审讯自然还是少不了。麻烦的是,为了避免误解,审讯要对公众公开。亨丽艾塔的律师已经见过了当地报社,报社同意对此事低调处理,可保不准哪一天手头没有劲爆消息的小编辑就觊觎上了这条新闻。后果又会怎样?

露西本想在审讯之前离开,离开这个不断提醒自己罪孽深重的地方,但亨丽艾塔恳求她留下来。她从来都无法对亨丽艾塔说不,而眼前这个年老色衰、招人怜悯的亨丽艾塔更让她无法拒绝。所以露西留了下来,帮亨丽艾塔处理零碎的琐事,以便让她专心应付事故发生后所需背负的诸多不必要责任。

但是,审讯当天她不会去。

她既不能明知实情还坐在那里,也不能在某一刻冲动起身,道出真相,卸下自己灵魂上的负担。

谁知道警察会不会嗅出点什么猫腻?他们已经来过学校,观察过体育馆,做过些测量,估算过杠木的重量,跟每个人谈过话,还就此问题咨询过多名专家,只是一直在听,什么话也不说。他们取走了致命的松动插销,或许是为了例行公事,不过谁又能辨得明白呢?谁知道那宽大平静的胸脯里,客气呆板的表情背后,会存有怎样的怀疑呢?

但最终结果是,审讯会上出人意料地出现了救世主。这位救世主名叫亚瑟·米德勒姆,茶叶进口商,住在西拉博路59号。也就是说,他住在西拉博和莱斯学院的大门之间,沿公路而建的别墅里。除了知道有这么个学校存在,知道那群骑着单车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来自这个学校以外,他对莱斯学院一无所知。不过他也听说了这场意外,而且印象尤为深刻,说来古怪,劳斯体育馆里插销松动的那天早上,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家客厅的窗户上也震下来一块玻璃片,因为此时恰好有一大批从南拉博开出的坦克经过。事实上,他的分析跟勒珂丝小姐一样,都是震动。区别在于,勒珂丝小姐的分析只是黑暗中的灵光一现,毫无价值;而米德勒姆先生的分析合乎情理,并辅之以具体证据:一块碎玻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