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7页)

结果很明显他是正在讲乳牛群,以及提升这地区牛只品种水准的必要。

莱斯莉在这些事情上既没专业知识又没兴趣,她对这话题很难感到兴趣的。然而,她明显地听得很专心,两眼望着罗德尼那张眉飞色舞的热切脸孔。

琼轻轻地说:“真是的,罗德尼,别用这些沉闷的事情烦扰可怜的舍斯顿太太了。”(因为那时舍斯顿夫妇刚来克雷敏斯特不久,他们那时还不太熟。)

罗德尼脸上的光辉马上消失了,他一脸歉意地对莱斯莉说:“不好意思。”

莱斯莉却——以她后来惯有的说话方式——马上唐突地说:“你错了,斯丘达莫尔太太,我觉得斯丘达莫尔先生谈的这些事非常有意思。”

当时她眼中闪了一下光,使得琼暗想:“说真的,我相信这女人挺有脾气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米娜·伦道夫走了过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说:“罗德尼,亲爱的,你一定得过来陪我打这一场球。我们都在等着你哪!”

然后使出只有真正的美女才能让人接受的娇媚专横手段,伸出两手把罗德尼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一把就拉着他朝网球场走去,一点也不管罗德尼愿不愿意!

她走在罗德尼身旁,紧紧挽着他的手臂,转过头来仰视着他的脸。

当时琼心里很火大地想着,好倒是好,不过男人并不喜欢女孩子这样的献媚法。

接着突然心里奇怪地一凉,想着:也许男人的确喜欢这样的!

一抬头,她发现莱斯莉正望着她。莱斯莉看起来不再像是个有脾气的人,反倒像是替她——琼——难过似的。这实在太不像话了。

琼在窄床上不安地辗转反侧。她是怎么又回头去想起米娜·伦道夫的?哦,对了,是在想她自己对别人有什么影响。她猜想米娜并不喜欢她,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乎。这种女孩一有机会就会去破坏别人的婚姻生活!

哎,哎,现在已经没必要为那事恼火了。

她得起床去吃早饭,说不定他们可以做个水煮荷包蛋让她换换口味?她已经受够了又老又硬的煎蛋卷。

然而那个印度人似乎对水煮荷包蛋这个建议无动于衷。

“用水煮?你是说煮蛋?”

不是的,琼说,她指的不是水煮蛋。根据她的经验,招待所的水煮蛋向来都煮得太老。她很努力地说明水煮荷包蛋的窍门,印度人却摇头。

“把蛋放在水里,蛋会散掉。我给夫人做个很好的煎蛋。”

于是琼有了两个“很好的”煎蛋,外缘煎得卷曲起来,中间的蛋黄又老又硬,颜色发白。基本上,她心想,她宁愿吃煎蛋卷。

早饭很快就结束了,她打听火车的消息,但什么消息都没有。

所以,另一个漫长的日子又等着她去面对了。

不过今天,起码,她会聪明地安排一下时间。问题就在于,直到目前为止,她做的只是想打发时间。

她是个在火车站等车的人,于是很自然地有紧张、神经质的心境。

假设她把这当作一段休息时间,并且,对,自律。天主教所称的“避静”带有某种本质,教徒避静过后,回来时灵性上变清新了。

琼心想,我没有理由做不到灵性一新。

也许,最近她的生活过得太散漫、太愉快也太轻松了。

似乎有个幽灵般的吉贝小姐站在她身旁,以令人难忘的巴松管腔调说:“管好自己!”

不过实际上这话是她对布兰奇说的。她对琼说的是(其实蛮不客气的):“别太过沾沾自喜,琼。”

真的很不客气。因为琼从来就不曾感到自满——不是那种昏庸糊涂的方式。“想想别人,我亲爱的,不要太过于想着你自己。”她的确是这样做的啊,一直都是为别人想,很少为自己想,或者把自己摆在第一位。她向来都不自私,都为儿女着想、为罗德尼着想。

埃夫丽尔!

为什么她又突然想到了埃夫丽尔呢?

为什么这么清晰地看到她大女儿的脸——脸上带着礼貌、有点轻蔑的笑容。

埃夫丽尔,毫无疑问,从来都不曾好好地感谢自己的母亲。

她说过一些话,颇讥刺挖苦,真的很让人生气。那些话倒不是真的无礼,但是……

嗯,但是什么?

那种不吭声暗笑的样子,那扬起的双眉,还有悠悠走出房间的方式。

埃夫丽尔当然是爱她的,她所有儿女都爱她。

他们爱她吗?

儿女们爱她吗?他们真的关心她吗?

琼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又坐了下去。

这些念头是打哪儿来的?是什么让她想到他们的?这些想法太令人害怕、太不愉快了。把它们抛出脑海,尽量不要去想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