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口地下偶像

昔日的偶像,为何能如此闪耀?

在沐浴着聚光灯的舞台上,唱着不知道哪个大叔写下的情歌,眼中盈盈带泪。身穿膝上三十厘米的短裙,手指转圈的动作更显诱惑。刘海几乎遮住了眉毛,透过刘海放射出仿佛在胆怯窥探的悲哀眼神。这是能熔化青少年内心的激光射线。虽然她们的唱歌水平都很一般,但眼神、腿形还有胸部的大小却很不一般。

喜欢做蛋糕、是HELLO KITTY迷、拥有许多粉色小玩意的典型偶像已经灭绝。随着日本成长期的终焉,那样如梦似幻的女孩子也消失了。偶像呀,年轻人的欲望这些都是可笑的东西。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有梦想与希望,拥有一切后,梦想和希望也就轰然坠地,再也无所冀求。这是欲望与生存意志的通货紧缩。我们的世界总是倒置的。

一直到我小学的时候,日本国内的小屁孩几乎都对偶像抱有同样的狂热。而如今又如何呢?铁道偶像、方言偶像、历史偶像,都是些以特殊群体为目标的间隙偶像。正统派偶像在哪儿都已经不存在了。

这次我的题材便是关于池袋地下偶像与盯着她的跟踪狂的故事。虽然说是地下偶像,但并不是那些加热违禁药品吸食的家伙哦。地下并不表示违法的地下,而就是单纯的地下。也就是地面之下的意思。池袋的小剧场以及LIVE HOUSE基本都在商住楼的地下一楼。在那里唱歌并且限定区域的二线偶像,似乎就被称为地下偶像。

当然,我对偶像之类毫无兴趣,只是从一个体重共计二百公斤的二人组那里听来的。地方偶像、粉丝数量少得惊人、可运作的钱非常之少,这次的故事规模非常非常的小。但是,在如今这个国家,越小却越有效。

政权交替啦,地方分权啦,公务员制度改革啦,现在这些“宏伟大事”都已经烂到了根。在那里青云之志、坂本龙马都无容身之地。我想,如今再公开宣称自己喜欢龙马,是不是很白痴?

日本的青春期早就在二十年前结束。这已不再是仰赖偶像与英雄的时代。除了脑子不正常的政治家,谁都不会再自比龙马了吧。喏,哪怕是你,如果年收入两百万日元,也不会再想做英雄了吧。

改革不重要,从第一份薪水开始存养老的钱才是重点。

初夏日照强烈的下午。

在东京,每年入梅之前都会热得好像盛夏。一不留神就已是高温天:上午的温度就超过了三十度,池袋站前的环形安全岛好像在热气中晃荡。

这样的天对我来说,也就是在我家的水果店店头洒洒水,在空调下听听不怎么闷热的音乐。西贝柳斯、格里格还有贝瓦尔德,北欧作曲家的音乐真好,不知怎的能让耳朵凉爽。那和声极具透明感与流畅度。即便被初夏甜过头的水果气味弄得胃胀,音乐也带来畅快感,像胃药那么有效。

这时我在播放贝瓦尔德的第三交响曲。它的副标题是“singuliere”(意为独特的、与众不同的、非凡的),是一支很有意思的交响曲。

女子来我家店里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刚过,第二乐章响起的时候。很土的女子,黑色的牛仔裤灰色的连帽衫,戴着粗边黑框眼镜,肯定是装饰用眼镜吧。

“是真岛诚先生吗?”

超好听的声音。就像是动画片里女高中生那样甜美的声音,但却更为恬静。就像是耳朵里流入了冰冷的果汁一般。我正发呆,这个像穿着简易丧服的女子又开口:“请问,我在找一位真岛诚先生。是这家店没错吧?”

我还想多听听这个声音,刚盘算着不要回答她。“我就是阿诚。”

“太好了。我还在想万一是个奇怪的人该怎么办呢。”

女子像是在担心什么一样,转身朝着西一番街的路上确认。是在被谁追赶吗?

“我叫空川否美。”

“Utsukawa Inami?”

我大概是脸露怪异,女子忙道:“当然这不是真名,是艺名。我是从事偶像业的。”

我重新观察女子的容貌。声音虽然出众,但谈不上是大美女。眼角已有皱纹,还有法令纹。比我还要年长个六七岁吧。三十出头的无名偶像?

否美从挎包里窸窸窣窣地拿出样东西。

“给,这是我的CD。”

封面上是身穿女仆装的否美,两手比出心形。大概因为是自制的盘,感觉有些廉价。

“啊,对了。”

不知怎的,否美脱下银色签名笔的笔帽,画了个星与心四射的签名,然后把CD递给我。

“……啊,谢谢。”

“别,不用客气。我有事想拜托你。我好像被跟踪狂缠上了,能请你做我的保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