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4/5页)

莫特莱克在见到侦探的时候绷起了脸。总的来说他对警察非常反感。丹齐尔先向克劳先生介绍了温普的名字,但克劳依然不知道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他对能认识丹齐尔的上层朋友感到非常高兴并热情地致以问候。也许他是一位比较著名的编辑吧,克劳依稀觉得以前在哪儿看到过这个名字。他叫来最大的那个孩子,让他出去买啤酒(人总会有自己的癖好),并略带惶恐地向“孩子他妈”要酒杯。“孩子他妈”晚上一定(在同一间卧室里)会向他抱怨买啤酒的钱足够为四五个孩子付一周的学费了。

“温普先生,我们正谈到康斯坦特先生的肖像呢!”克劳不知就里地说。“莫特莱克告诉我他们正准备为康斯坦特先生的肖像揭幕,这个仪式初定在明年的一月二十一日。”

“是啊!”温普应道。他对不必费心去转换话题而感到高兴。“克劳先生,那件事真是神秘莫测啊!”

“我们确实应该为他树碑立传!”彼得热切地说,“太不幸了,在康斯坦特工作和遇难的地方纪念他是件理所应当的事。”说着修鞋匠抹去了一滴泪珠。

“是啊!非得这样才行!”莫特莱克热切地回应道,“他不仅身世非常尊贵,而且是个慈善家——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完全无私的人。”

“他就是那样的人,”彼得说,“他表现出了一种真正的无私,他真是太可怜了。整件事真是太可怕了。他和我一样追求真实的生活。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真希望他能早日进入天堂!”他用红色的手绢重重地擦了一下鼻子。

“嗯,如果有那种地方的话,他一定已经在那里了,”汤姆说。

“我希望他可以进天堂,”温普热诚地说。“但我可不想像他那样死。”

“汤姆,你是不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丹齐尔问。

“哦,并不是这样,”汤姆立即接过话头。“你还记不记得他跟在我的后面出门了。至少达普顿太太在审讯中是这么说的。”

“汤姆,在那晚你和康斯坦特最后的那段谈话中,”丹齐尔说。“他有没有说过什么会让你联想到——”

“没有,怎么可能有!”莫特莱克不耐烦地打断了丹齐尔的话。

“汤姆,你真的认为他是被谋杀的吗?”丹齐尔问。

“关于这一点,温普的意见比我的要有价值得多,”汤姆试探着回答,“也许是自杀吧。人类经常会产生厌世情绪——特别是在他们感觉厌倦的时刻。”他颇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

“啊!不过你是目前所知的最后一个和他在一起的人了,”丹齐尔说。

克劳笑了,“汤姆,他盯上你了。”

但他们没能让汤姆在克劳家待多久,当他离开的时候,心情仿佛比来的时候更差了。温普紧接着也离开了。克劳和丹齐尔留下来继续永无休止地讨论他们关于现实和美的话题。

温普朝西走去。他手里已经有了几条线索,最终他发现自己走进了肯赛格林公墓。进入公墓以后,他一边在墓地间穿梭,一边注意着每块墓碑上的死亡日期。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墓地里埋葬的死者颇令人羡慕。昏暗潮湿的天空、蒙蒙的细雨、光秃秃的大树、湿软的泥土和散发腐臭气味的草地——这一切无不引领着世人离开平淡无奇的生活,进入温暖而又舒适的墓穴之中。侦探敏锐的眼睛突然在墓碑间捕捉到一个人影,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那是一个披着灰色围巾、戴着棕色帽子的妇女。她没有打伞,正站在一块栏杆围住的墓碑前。雨点悲伤地打在她身上,但似乎并没有在湿透了的外衣上留下什么痕迹。温普偷偷地跟在她的身后,但她根本就没留意到温普。她一直低着头看着墓碑,似乎墓碑具有邪恶的诱惑力似的。温普的视线随着妇人投向碑文。墓碑上只是简单地写着死者的姓名:“阿瑟·康斯坦特。”

温普突然拍了拍妇人的肩膀。

达普顿太太的脸色突然变得像纸一样白。她转过身,茫然不解地看着温普。

“你一定还记得我,”他说,“我为这可怜人的案子去过你家一两次。”此时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墓碑上。

“啊!我想起来了!”达普顿太太说。

“过来避避雨吧!你一定已经湿透了。”

“先生,不碍事。我不会再受任何伤害。风湿病已经跟了我二十个年头了。”

达普顿太太不大愿意接受温普的好意,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是因为他是个绅士。达普顿太太希望上流社会的人能够保持他们的风度,不应被下等人弄脏了衣物。“这雨会一直下到新年,”她告诉温普。“有人说过‘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开始,那么注定会有一个更糟的结局。’”达普顿太太是那种你一见就知道是没心没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