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5页)

“不过丹齐尔也真够幸运的!”格罗德曼仍然用那种天真、滑稽的节日腔调说,“他在康斯坦特一案中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温普说。“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当时正和妻子呆在一起。他的妻子就是那个为我干活的女人珍妮。她碰巧跟我提过这事。”

实际上珍妮并没有跟格罗德曼说过这件事。在偷听了珍妮和诗人的几段谈话后,他猜出了两个雇员之间的关系。他有一次在和珍妮谈话的时候,无意间把诗人称作“你的丈夫”,这着实把那可怜的妇人吓了一大跳,她甚至没有勇气否认这一点。他只干了这么一次,不过这已经够他兴奋得了。至于前面所说的不在场证明,他并没有去询问珍妮。不过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显然能让温普感到灰心丧气。此刻,作为温普的座上宾,格罗德曼产生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爸爸,”威尔弗雷德·温普问,“什么是不在场证明?一种弹珠吗?”

“宝贝,不是那样的,”格罗德曼说,“不在场证明是指当你被断定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实际上你却在另一个地方。”

“啊!这一定和逃课差不多吧,”威尔弗雷德马上就把这个词汇联系到了自己身上,他的老师经常能揭穿同学为他所作的逃课证明。“不然丹齐尔就会被绞死吧!”

这是预言吗?温普愿意这样认为,这就像老天叫他不要相信格罗德曼一样自然。儿童经常会说出一些非常有哲理的话来,甚至有时并不是在读书的时候。

“一个世纪以前,当我还在摇篮里的时候,”温普太太的外祖母说,“偷匹马就会被绞死。”

他们费了很大劲才让她安静下来。

温普焦急地考虑着如何才能接近格罗德曼家的女佣。

格罗德曼同时也在想着如何才能更多了解一些温普家的家事。

两个人谁也没能在圣诞晚会上得到任何自己需要的信息。

圣诞节后的第一天阴雨不断。细雨绵软无力地在空中飘落。人能够在夏季的假日承受这种天气,甚至可以说是欢迎这种天气,但把它放在十二月的圣诞假期里那可真是再糟不过了。的确应该想些办法来控制一下天气老人的施法。当他知道节日即将来临的时候,他可以多调用一点贮存的雨水资源。今天看来他的存货不多,只能让雨水一点点向外流出。有些时候,冬日会虚弱无力地露一下头,然后马上就躲进乌云后面去了。尽管那些度假者想要好好享受一下日光,每当有那么点希望的时候他们就会成群地从屋里涌出。但出门后往往又会碰到新的一轮降雨,他们只得打起雨伞,街道又重新变回移动蘑菇组成的花园了。

丹齐尔·坎特科特穿着毛皮大衣坐在打开的窗户后面看着街道上的雨景。吃完饭后,他一边悠闲地抽着烟,一边又老生常谈地与克劳一起谈论有关美学的问题来。他们呆在二楼克劳的卧室里,从这里俯视米尔恩路的视野无疑要比靠里的客厅好许多。克劳夫人虽然明令禁止在卧室抽烟,但彼得并无意把诗人朋友和他的香烟从卧室驱赶出去。他认为吸烟和诗歌有一些共同点,当然不包括它们都是不良嗜好这点在内。另外,克劳夫人此时正在厨房里发着火呢,她本打算利用圣诞假期与彼得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维多利亚公园游玩。(她曾经梦见过水晶宫,但圣诞老人显然不会给鞋匠的孩子准备什么礼物。)现在她更不能拿她帽子上的羽毛去冒险。九个小家伙在楼梯上推来搡去表达着他们的不满。彼得觉得克劳夫人以某种方式把他和下雨联系在了一起,这让他很不高兴。他已经失去了向迷信分子指出《利未记》和《所罗门之歌》间矛盾之处的快感了,难道这还不够吗?克劳可没指望过总会有这样的天气。

“你仍然要把‘美丽’这个称号赋予大自然吗?”他指着昏暗的天空和滴水的屋檐对丹齐尔说,“这天可真够得上丑陋了!”

“确实够丑陋的,”丹齐尔承认道,“但丑陋难道不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美吗?你必须看得更深一些才能发现这点;这种洞察力是只有少数人才有的宝贵天赋。对我来说,这黯淡忧愁的雨水和被大海洗劫的城市废墟一样可爱。”

“好啊,但你一定没有兴趣走出去置身其中,”彼得·克劳说,这时细雨突然转变成了倾盆大雨。

“我们总不会每时每刻都去亲吻自己喜欢的女人吧!”

“就拿你来说吧,丹齐尔。我是个普通男人,因此我想知道大自然是否是丑陋的。看看,莫特莱克朝这边过来了!老天,再淋一分钟他就要成落汤鸡了。”

工人领袖正低着头穿过街道,他好像对这阵暴雨并不怎么在意。他甚至没有立刻听到克劳先生招呼他避雨的呼喊声。当听到招呼声以后,他潇洒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