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3/4页)

七点半到了,她上楼又敲了敲卧室的门,但康斯坦特先生依然没有醒来。

八点钟的时候,邮递员送来了一大堆寄给康斯坦特先生的信件。没过多久又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封电报。达普顿太太使劲地敲着卧室的房门,大声叫喊康斯坦特先生的名字。达普顿太太的心激烈地跳动着,好像有一条冰冷、黏滑的蛇正缠绕在她的心头。她再一次走下楼去,打开了莫特莱克先生的房门,漫无目的地走了进去。床上整齐的床单表明,昨夜床的主人只是和衣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像是害怕会错过凌晨的早班列车。达普顿太太并没有指望能在房里找到莫特莱克先生,但她突然意识到,整幢房子里只有她和沉睡的康斯坦特先生两人,她的心仿佛被那条湿冷的蛇缠得更紧了。

达普顿太太打开了临街的大门,不安地左顾右盼着。已经八点半了,街面还是笼罩在一团浓雾中,感觉十分阴冷。路两边的街灯在大雾中朦朦胧胧地闪烁着,好似精疲力尽的行人在眨巴着眼睛。达普顿太太在街道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但她发现其他人家的烟囱里都冒出了烟,在半空中和雾气混杂到了一起。街斜对面侦探家的窗帘还没有拉开,百叶窗的叶片也都还闭合着,不过这平常而又单调的街景还是让她镇定了下来。刺骨的寒风让达普顿太太微微有些咳嗽,她关上大门,回厨房重新为康斯坦特先生准备茶点。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只是睡过了头而已。虽然达普顿太太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手上的茶壶却在不住地颤抖着。回到康斯坦特先生卧室门口准备再次叫门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中已然空无一物,她不知道是在途中掉下了,还是无意中把茶壶放在了哪里。她近乎疯狂地摇起了门,像是忘了自己的任务只是要把房客叫醒。即便她费了这么大的劲,还险些踢坏了门下的地砖,但康斯坦特先生仍然没有回音。她接着扭起门的把手想把门打开,但门从里面被锁上了。门锁的阻拦让她又冷静了一点,她险些没经过房客的同意便冲进他的房间。然而恐惧马上又吞没了她,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早晨起来就和康斯坦特先生的尸体一起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来。接着,她猛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楼下冲去。她跑出房子,门都忘了关,一下子就蹿到格罗德曼家的门口,死命地按着门铃。一楼的窗户很快便打开了(这套房子的结构和达普顿太太家完全相同),雾气中出现了侦探那张肉球似的圆脸。他戴着睡帽,满脸困意,显得非常恼怒。虽然格罗德曼皱紧了眉头,但达普顿太太却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放下心来。

“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事?”格罗德曼咆哮道。他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不过话说回来,起早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才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毕竟房子是他自己的,而且这条街上另外好几幢房子也是他的,在弓区做房东的感觉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啊!也许他还在偷偷地为自己过得比朋友们都好而洋洋得意呢!这里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连他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在这儿的警察分局找到的,那时他只是在业余时间才能做做侦探的工作,换取一点微薄的酬劳。

格罗德曼到了这个岁数仍然没有结婚,爱神丘比特在天上一定已经为他选好了爱侣,但格罗德曼还没能在人间找到她。对于一个侦探来说,这是个很沉重的打击。他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他情愿自己料理一切家务,也不愿去雇什么女仆。考虑到格罗弗街的舆论,每天早晨十点到晚上十点之间他还是雇了一个女佣。同样是出于对舆论的考虑,他雇的女佣在晚上十点到早晨十点之间会到别处休息。

“我想请你到我家去看看,”达普顿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康斯坦特先生可能出事了。”

“你说什么?他不会是今早和工人们一起开会时被警察殴打了吧?”

“不,他没有去开什么会,他死了。”

“死了?”格罗德曼一下子严肃起来。

“是的,他被人谋杀了。”

“什么?”格罗德曼咆哮起来。接着他又连珠炮似的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他是什么时候被杀的?谁杀了他?”

“我不知道,我进不去他的房间。我一直在敲他的房门,可一点回音都没有。”

格罗德曼紧绷的神经立即松了下来。

“你这个蠢女人!就这点事情?这糟糕的天气真让人头疼。他昨天参加了一次游行,还在区里做了三次演讲,另外还去了一趟幼儿园呢。这家伙一定是累坏了,他就是这个德行。”格罗德曼说起话来总是这样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