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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降旗。”白丘的声音突然飞进降旗思考的平原,如细语般的声音。

“怎么样了?只描边的话多少会轻松点吧。我也是。所以我说的话,与其说是宗教家,不如说是宗教学家会说的话。”白丘这么说,笑了。

果然不能松懈,降旗被看透了。然而,心情好像变轻松了。不能不感谢牧师。

白丘说:“所谓学问,就像骨头,手、脚等的芯。但只有这个是另外。”

牧师指着头。

“到这里,骨头就不是芯了,而是一种围篱。芯是脑细胞,骸骨只是包住它,保护它。”

虽然是很普通的比喻,但听得懂。

“因为我不是学者而是牧师,所以本来应该说明有关内在的东西,但我没办法,只好说明外侧了。你的目标是沿着外侧说明内在吧,然而你却只看见内在,所以裹足不前。真是劳心劳力的学问啊。”

白丘边笑边把酒喝干。

然后牧师把脸转向降旗,说:“可以教我一点关于宗教心理学的东西吗?那是追求什么的学问?”

降旗回望他。捕捉不到牧师的视线,因为眼镜片映着西式烛灯的火影。光是眨眼,读不出眼神。话说回来。

知道那种事要做什么呢?

降旗的疑虑没有消失。

“与宗教有什么关联?”白丘又问道。

“当然,所谓宗教心理学的研究信仰的学问。虽然同以宗教为研究对象的学问,却与社会学或民俗学不同,是无法用调查或统计量化的领域,所以很难客观论述。因为信仰存于心中。现在的主流是行动主义的心理学,所以无法排除意识来思考的宗教心理学位居下风。”

“现在没有了吗?”

“有啊,不会消失的。唉,这里能说的,首先是正心向佛——这是入信或改变宗教时的心里。也就是为何要拥有信仰?其次好像是将其视为神秘体验为中心的宗教现象。然后,宗教情操——这是宗教性的敬畏之心或喜乐之心等感情的问题。还有,宗教性人格的完成度吧。亮,你问这些要做什么?”

“啊。”

牧师害羞地搔搔鼻头:“哎呀,有什么关系啊。那个,你说的神秘体验是?”

“当然就是所谓神秘的体验喽,这是最难懂的。无论什么情况,都是个人体验,因此无法判断真伪。不过,只看‘正心’一词,就有从分裂经过戏剧性经验而统合的心理学性的公式。不需要依据詹姆斯所奠定的宗教心理学为基础,因为所谓戏剧性的正心才是真正的正心的想法已根深蒂固,这时候,所谓‘戏剧性’的部分才是问题所在。不过既然说了是戏剧性的,也就无法适用于每天一点一滴地建筑宗教性人格,借由努力而达成的正心。”

“你在指我吗?”

“不,这种想法有点偏颇。必须再多加考虑个人直到正心为止的社会或传统的脉络。并且,詹姆斯所谓能理解的正心本身,似乎被新教主义的正心先决定了,这种想法也必须舍弃——关于这点,是从你那里听来各种新教知识后,我才察觉的,不过,也有参考的价值。还有,在说明宗教性情操上,神秘体验也是不可或缺的。有位奥图(注:奥图〈Rudolf Otto,一八六九~一九七二〉,德国神学家,宗教学家。)先生,为所谓‘神圣相会’(Numinous)的概念下了定义,你只要想像,这是从所谓‘神圣’的概念中,去除掉合理的意义或道德性的伦理意义就行了。也就是说‘非合理的神圣’,这就是神秘本身。根据他的说法,这是引发人心中的某种感情,也就是说,所谓宗教性的感情,便是在讨论与神圣相会有何关联的问题。如果排除了这一点,那与一般心理学就没什么两样了。”

“神圣相会吗?”

白丘一口气喝光朗姆酒。

那举止非常豪爽,怎么看也不像个神职人员。

“很有趣的学问嘛。”

“我不这么认为喔。”

降旗在自己的酒杯里斟满酒。同样模仿无赖的态度,却一点也不像。

“对我而言,宗教太过沉重了。世界上的宗教多如繁星,且分为许多派别,如果要钻牛角尖,每个宗教都不同。这些散乱的东西形成集团组成一个派别,这些派别集合起来形成一个大宗教。明明是全然不同的东西,一旦聚合,又变成相同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