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伯看谁都不顺眼,偏偏对海伦还看得顺眼。老伯见到她的第一天就把她当心腹一般,在她面前把店里的几个人数落了个遍。

  后来老伯又约着她一起买六合彩,说每星期一个人出五块钱,两个人就可以买十块钱的六合彩,中了奖两个人平分。

  她想,一星期才五块钱,买就买吧。虽然她不指望中奖,但她不想得罪老伯。她觉得餐馆就像一个王国,老板就是皇帝,老板的老爹就应该是太上皇,谁敢得罪太上皇?虽然老板总是在对她抱怨他的老爹,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老板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怕自己的老爹嘴巴讨嫌,得罪了店里的人,所以不时地说说老爹的坏话,显得自己跟老爹不是一帮的。

  老伯对买六合彩是很认真的,其认真态度不亚于海伦做学问。老伯把每天的中奖号码都记录下来,分析哪些号码最容易中奖,然后根据自己的分析填号码。老伯每次填号码都要花很长时间,反复推敲,久久不肯落笔。

  她就没那么大的热情了,选号码总是选自己和家里人的纪念日,象什么生日哪,她到餐馆来的纪念日哪,她跟BENNY第一次做爱的纪念日等等。

  她要BENNY把他的生日告诉她,她好用来做六合彩的号码。他说是七四年的情人节。她有点不相信,那么巧?刚好是情人节?她叫他说实话,不说实话是中不了奖的。他赌咒发誓地说是真的,所以她开玩笑地叫他“情人节BABY”。

  每次BENNY看见他们凑钱去买六合彩,就从店里的钱柜里拿钱出来让他们去买。她有点担心老板看见了会不高兴,但BENNY说没关系,反正老伯的钱也是从钱柜里拿出来的。后来老板知道了,也的确没不高兴,只说他们两个是傻呼呼的。

  老伯私下对她说:“中了奖我们两个人分,肯定不给那几个小子。”

  她提醒说:“我们买六合彩的钱还是从店里的钱柜里拿的,怎么能不分给店里的人呢?”

  老伯撇撇嘴:“我儿子从来不发工钱给我,我用店里的钱不该?”

  她好奇地问老板为什么不发工钱给他老爹,老板耸耸肩:“他什么都不会干,还想拿工钱?他干了什么?就摸了几个虾,还不够顶他的饭钱。他一点用都没有的,我是看在我老妈的份上,才收留他。他每天都在说要到别的地方去打工,从来不想想谁会要他。他赌气走了几次了,都是BENNY那个傻呼呼的把他劝回来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BENNY要把老伯劝回来,因为在她看来,老伯留在这里对BENNY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老伯有一次对她吹嘘说:“哼,我才不怕四叔公呢,我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要他的命。”

  她吃了一惊,装着漫不经心地问老伯:“为什么你一个电话就可以要他的命?给谁打电话?”

  老伯只得意地微笑,不肯告诉她。

  她把老伯的话告诉了BENNY,担心地问他:“老伯到底掌握了你什么秘密?为什么他说得这么有把握?”

  BENNY笑了笑说:“他说说而已。如果他一个电话就能要我的命,那我还敢跟他呆在一个店里?”

  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老伯对他威胁有多大,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但她还是放不下心来,怕BENNY是为了她才冒险留在这里的,因为他曾经说过“这个地方是越来越不适合我呆下去了”,所以她时时提防着,怕把老伯惹恼了,老伯会迁怒于BENNY,跑去打那个致命的电话。

  老伯想学接单,说学会了就可以把DENISE赶走了。但他一个英语单词都不认识,也不会说英语,怎么接单?老伯想了个办法,叫她帮忙把MENU上的每一个菜名都翻译成中文,并用汉语注出读音。

  她只好照办,不忙的时候,就坐在那里帮老伯翻译菜名。BENNY看见了,直摇头,私下对她说:“你不用帮他搞耶,他学了也没用的。他不可能学到能听电话的地步,如果是客人到店里来点餐,也用不着他帮忙,客人自己就可以用铅笔圈出来了。”

  她想想也是,店里在柜台上摆放着几堆MENU,还用几个圆形塑料盒装了米,在盖子上烫出几个洞来,把铅笔插在盒子里,铅笔是供客人点餐时在MENU上打圈用的。她刚来时,一直没搞懂为什么盒子里要装米,有很多客人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后来BENNY告诉她,说盒子里放了米,削尖了的铅笔插在里面就不会断掉。她在好几家餐馆打过工,但用装米的塑料盒子插铅笔的还只看见过这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