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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卫国,她就没什么别的电话了,所以家里的电话变成了芷青专用,连小今都掌握了规律,只要电话铃声一响,就大声叫:“爸爸,电话!”

  芷青的电话大多是跟他工作有关的,因为芷青在学校管招生,家里的电话号码列在招生简章上,很多人都打电话来谈孩子读书的事,还有人找上门来,请客送礼,想把自己的孩子搞进贵族学校。

  她越来越多地听到芷青在电话里跟人争论,好像是为学校招生的事,芷青说不能光看钱,学生要通过考试才能招收,不然会影响学校的教学质量,但对方显然不赞成。两边总是和风细雨地开场,脸红脖子粗地收尾。

  她担心地问:“你这是在跟谁——吵架?”

  “不是吵架,是讨论招生的事。”

  “跟谁讨论?”

  “还不是学校那帮负责人!都是些不懂教育的家伙,只想捞钱,但他们没有想过,质量是学校的生命线,如果学生中考成绩不好,谁还把孩子送你学校来读书?”

  “你说的是对的呀,他们不赞成?”

  “他们赞成我就不会跟他们——吵了。”

  “他们为什么不赞成?”

  “他们说这学校明摆着是为赚钱办的,现在人家愿意交钱你不收,要把人家卡在校外,那你还到哪里去招生?”

  “你没把质量是生命线的——理论——跟他们说说?”

  “怎么没说呢?他们不相信嘛,他们说不管中考成绩好不好,只要愿意交高费,就能进高中,还能进重点高中。”

  她觉得这也是个事实,她妈妈在重点高中工作,知道每年有多少学生是靠钱进来的。她建议说:“那你就对他们说,高中可以靠钱买进去,大学就不行了,高考是全国统一进行的,高考成绩不好就上不了大学。如果从你们学校毕业的学生,都上不了大学,你们今后也很难招生。”

  “我当然对他们说了这个,但他们不信嘛,他们说只要有钱,就能进大学。”

  她仔细一想,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这倒也是个事实,我们学校就有很多高费生——”

  “但是这样搞不是害了学生害了国家吗?这样一层层地买上去,教育质量怎么保证得了?”

  既然芷青把认识提到这个高度了,她就只有同意的份了。

  她以为这只是工作上意见分歧而已,没想到芷青就为这个丢了工作。

  有一天她下了班,看时间还早,就弯到卫国那里去了一趟,然后去幼儿园接了女儿回家。一进门就看见芷青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她一愣,做贼心虚地问:“你今天——不上班?”

  “没班上了。”

  “他们把你——解雇了?”

  “谁敢解雇我?”

  “那你怎么——今天就跑回家来了?明天不用上课了?”

  “我辞职了。”

  她一愣:“怎么突然一下就辞职了?”

  “不是突然一下,是老早就不想干了,那伙人完全不懂教育,不按教育规律办事,我跟他们在一起共事,干得憋气。这几年我一直想改造他们,但最终发现他们——不可造就,稀泥巴扶不上墙!”

  她现在关心的不是那几坨稀泥巴扶不扶得上墙,而是芷青的工资拿不拿得到手。她问:“那你——不就没工作了?”

  “没工作了再找呗。”

  她一下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起来。这几年,芷青的收入还不错,工资啊奖金啊外快啊,加起来比她的收入多多了,现在一下少了这份收入,她很惊慌,好像马上就得克扣孩子的用度了似的。

  芷青安慰她说:“别担心,我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

  但这个“很快”一下就“很”掉了好几个月,芷青还没找到工作,不知道是用人单位越来越挑剔,还是芷青越来越挑剔,总没有看对眼的时候。

  芷青把保姆辞掉了,自己带孩子,反正小今已经上幼儿园了,就是晚上和周末需要人带,再就是生病的时候家里得有个人。

  芷青对孩子还算有耐心,但对自己的工作和前途,则怨声载道。她不敢跟他谈任何有关工作和金钱的事,一谈就会打开他的牢骚坛子,滔滔不绝。她开始还提点建议,开解开解,但她发现他根本就不想听建议,越建议他牢骚越多,专门跟她唱反调,说着说着就变成两夫妻抬杠了,于是她自我闭嘴,再不管他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