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二天(第6/8页)

家里竟然亮着灯,还真是稀奇。里沙子抬头望着自己的家,这么想。她抱着在车上睡着的文香,走进门厅。

先回到家的阳一郎坐在客厅喝啤酒,餐桌上压扁的空罐晃动着,一旁还搁着吃完的塑料便当盒。

“你吃过啦?”

里沙子瞅了一眼便当盒,这么问。盒子里残留着卷心菜和色彩鲜艳的淹渍菜,配菜可能是油炸食品吧,盒里泛着油光。

“嗯。看你还没回来,也没回信息,我想可能是留在爸妈那里吃了,所以我就去便利店买晚餐了。”

里沙子一边听阳一郎解释,一边带文香去卧室。

……所以,没买我的份,是吧?

里沙子边帮文香脱衣服,边这么想,突然很想哭。

“要帮她洗澡吗?可是现在叫她起来,怕会哭闹吧!”

里沙子回头,瞧见阳一郎站在卧室门口。因为反光,只看得到他的身形轮廓,瞧不见脸上表情。里沙子很想冲着这剪影怒吼:“这种事别问我!要是她哭了,你来哄不就得了?!”

面对自己想哭、想怒吼的冲动,里沙子感到茫然,只因为肚子饿了,心情就这样糟,实在很蠢。为什么自己永远无法习惯这种事事都不顺心的情况呢?

“妈帮她洗过了。可是夏天容易出汗,还是赶快再帮她洗一次吧。”

里沙子走向厨房,洗手后,确认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实在没心思去想切什么、煮什么,她温热速食烤饭团,泡了一杯之前买来以防万一的方便汤,又拿了一罐啤酒。一边后悔将婆婆昨天让她带的南瓜料理倒掉,一边将啤酒倒进玻璃杯。

卧室传来文香的哭声,阳一郎不知在说什么。一听到文香的哭声,里沙子又焦躁起来。

“果然哭了,我看还是明天早上再洗吧。反正已经洗过了,不是吗?”

阳一郎打算把哭泣的文香塞给里沙子,就像把纽扣掉了的衬衫交给她处理般理所当然。面对这样的阳一郎,里沙子忍不住发牢骚道:

“早上哪有时间帮她洗啊?我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一直在家,也不能迟到啊!”

“只不过是当个陪审员,别说得好像自己担了什么超级重大的任务似的。”阳一郎语带讽刺,“好乖,好乖,妈妈生气了。别哭了,我们去洗澡吧。好不好,小香?”阳一郎哄着哭泣的文香,把她带去浴室。里沙子回头,瞧见环在阳一郎背上的那双小脚,心里涌起将手上的啤酒罐扔过去的冲动。

她赶紧别过脸,做了三次深呼吸,一口喝光杯中的啤酒。

不是情感起伏过于强烈,也不是急性子,她想。只是自从文香出生后,稍微不顺心就很火大。这不是脾气,而是从容的问题,里沙子默默解析。因为失去了从容,所以心情浮躁、焦虑,这不是文香的错,也不是阳一郎的错。自己明知遇到这种情况时,应该先做个深呼吸,却还是忘记了。

在儿童馆和公园认识的其他母亲好像也会这样,但总比自己的母亲强多了,里沙子想。“虽然我不是那种贤惠的母亲,也不是很大方,但至少比养育我长大的父母好多了。”

烤饭团和方便汤都很难吃,要是早点回来,就可以买些比较好吃的成品菜。里沙子这么想着,又喝了一罐啤酒。

“啊,总算睡着了。”

穿着睡衣的阳一郎坐在里沙子对面。刚才对不起啦——里沙子抬起头,正想和他道歉,那人却问:

“喝了不少啊!没关系吗?”

被一脸严肃的阳一郎这么说,里沙子将道歉的话又吞回肚子里。拜托!这才第二罐耶!也不想想你一天喝多少罐!还是说你觉得身为女人,不该喝这么多?

话语像啤酒泡泡一样不断蹿升,里沙子将它们逐一咽下肚。她知道,自己今天真的很糟糕,失了从容。

“这罐喝完后,我就去洗澡,准备睡觉。”里沙子勉强挤出笑容。

“我先去睡了。”阳一郎起身。

“晚安——”里沙子刻意用开朗的声音说。

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她明白,也习惯了。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原因显而易见,就是她不肯原谅文香的任性。

有些时候,没什么明确的原因,就是心浮气躁,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好比现在,就是会不经意地迸出略带恶意的言辞。其实里沙子也明白,宣泄情绪一点好处也没有。

虽然阳一郎不是那种性急、脾气火暴的人,但失了从容的里沙子一旦说出什么带情绪的字眼,他一定会反击,而且会一直揪着这点不放。其实阳一郎并无恶意,更不想伤害老婆,只是一起相处的时间长,又对这种事特别敏感,有时说话难免会伤到里沙子。就像刚才,虽说只是以候补陪审员的身份参与审判,但对里沙子来说,这显然是一项超负荷的重大任务。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毕竟不少人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里沙子一想到此,忍不住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