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第2/2页)

她从黑漆漆的家里出去,向尚未去过的附近的房子里走去。不是她有什么头绪,只是内心充斥着不安,为了寻找孩子们,她无暇顾及尴尬。她听孩子们谈论过旷野,于是她走向那座虽然在附近却没去过的荒废的宅子。不幸的是,这令她更加不安了。那阴暗的飘荡着轻微石油气味的宅子突然让她生出一股类似于寒冷的恐惧。

她在那里找来找去,仍一筹莫展。流浪的老鼠在那间六叠大的房间的食物旁出现了。

风声更紧迫了,屋顶上传来了好像枯枝掉落的声音。

厨房里,老鼠把味噌汤碗和锅弄出了旮沓旮沓的声音,下水道里传来水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她想,这么冷的天气,下水道肯定冻上了。她担心孩子们受寒。

孩子们没有戴帽子,没有围围巾,也没有穿外套。

大病初愈的四郎受了风,好不容易治好的病要是不复发就好了。若是迷路了,年长的三郎要能准确说出位置就好了——她被各种思绪搞得心烦意乱。

在所有的思绪之后,她想到了死的恐怖,随即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她又感觉两个人好像到了家附近,于是走到门口,在寒冷的风中怔怔地站着。

风声犹如鬼哭狼嚎,冻结的路上响起了木屐走过的清脆声音。起初,那声音轻微却锐利地触到了她敏锐的听觉。她摆正了身子坐好。火盆里的火上覆盖的白灰掉落了。

每当那声音靠近,她的期望就会落空。于是,她退而求其次,盼望那是丈夫归来的脚步声,但也落空了。清脆的响声渐行渐远,一阵强劲的风吹后,四周又恢复了夜深中的静谧。

丈夫回来的时间比规定的时间要晚。吊儿郎当的丈夫很少在规定的时间回家,并且惯常的晚酌后心满意足地就寝。

她想,至少要给丈夫的公司打个电话和他商量商量。

还要给他们搬到这里来之前暂住过的品川的若木屋那家旅馆打电话,她心里这样盘算着,出门到附近卖酒和食物的武藏屋借用电话去了。

外面又添了一层寒气。云间硕大的星星发射出强烈青白色光线。

她把脖子缩进粗制滥造的围巾里面,在心里计算着孩子们去那家旅馆玩耍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一。同时急忙在冰冻的路上赶路。

她出去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那栋宅子里透出了一缕煤油灯的光线,神秘地照亮了周围,钟表的指针显示刚过八点十分。在那附近爬行的黑色影子大概是开始横行的老鼠。

她出去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那栋宅子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秃顶的和善男人坐在那间充满酒臭的房间里。他的眼神里不是普通的光芒。那里既没有思考,也没有智慧,空虚得仿佛不是真实的人的眼神。

他的面前放有一个折纸箱,箱子的盖子被打开了。里面倒着一个二合酒的壶。酒壶是空的,可他面前的茶碗里盛满了金黄色的液体。

煤油灯更亮了。灯芯右侧抬高,灯罩里附着黑色油烟。灯芯燃烧的样子仿佛要展现出疯子污浊的、鲜红又狂乱的心。

房间里没有了神秘的影子。一种杀气腾腾的气氛像醉酒的心脏一样上下起伏着。

他打了一个喷嚏,把一旁一升的酒壶拿到身边,然后颤抖着用力将酒倒入茶碗。

(第二稿 一九二二年)(第三稿 一九二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