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玉还(1)(第2/3页)

杨昭左边袖子卷起,半条胳膊上打满了绷带。一旁大夫正打开药箱帮他换药,他摆一摆手,大夫放下药盒退出门外。

身后房门轻轻关上,菡玉犹站在门边,忘了走近。

“玉儿,你再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真要以为你是数月不见思之如狂,见了我惊喜到连话都不会说了。”

菡玉回过神来,脸上一红,垂下眼走到他近旁。“听说相爷前日遇刺,两日不理朝事,要不要紧?”

杨昭笑问:“你是问我要不要紧,还是朝事要不要紧?”

菡玉红着脸不答,蹲下身去,低声问:“我能看一看么?”

他心中一动,点头道:“正准备换药呢,拆吧。”

菡玉仔细检查了一周,看清楚纱布是怎么缠的,才动手去解。第一下碰到他手臂,他微微一颤,她连忙缩了手:“疼么?”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疼。”

菡玉更加小心翼翼,慢慢将纱布揭起,一层一层绕出解开。

杨昭从未见她对自己如此尽心,便是那次为救她出狱而自灼手臂,她也是感激有余关怀不足,匆匆包扎了事。

他有些受宠若惊,心中甘苦交杂,又舍不得这片刻温存,心想就算她又像临走前那样虚意逢迎,能让她如此对待,被骗也是甘愿。遂柔声道:“玉儿,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有什么要我帮忙只管直说,我一定都依你。”

菡玉手上一顿,闷声道:“我没有什么要相爷帮忙。”

杨昭轻叹道:“我不会介意的。你有求于我,说明我对你有用处,我高兴还来不及。”

“原来在相爷眼中菡玉是这般功利,只有要相爷帮忙的时候才会来假意讨好。”菡玉放开他站起身,“我还是去叫大夫进来吧。”

“玉儿……”他抬手拉住她,大约是牵到了伤口,痛呼一声。

“你、你别动!”菡玉以为自己伤到他,顿时慌了,回身又蹲下,捧着他胳膊的双手却不敢立即放下来,“你别动,慢慢来。这样疼不疼?”

杨昭摇头,脸上却在笑着:“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他越是这样说,菡玉越以为他是在强忍,心中又悔又怜,动作更柔。待到拆开纱布,只见一道三四寸长、半寸宽的伤口斜贯小臂,已经结了痂,看起来并不深,只是那血痂泛着微微的青绿色,烛光下有几分瘆人。

菡玉声音微颤:“刀上有毒?!”

杨昭本以为她看到后会恼怒,责怪他小题大做,谁知她如此紧张,竟是关心则乱,不由心下大动,生生忍住,软语道:“已经内服过解□□了,刀口上沾的一点余毒不妨事的。”

“血痂里有毒,万一再渗到血脉中去怎么办?大夫确认没事么?”

杨昭盯着她忧心的面容,心中顿时溢满柔情,轻声问:“玉儿,你不恼我?”

她抬起头:“我恼你什么?”

“恼我……骗你。”

菡玉疑惑道:“骗我?相爷瞒了我什么事?”突然脸色大变,“难道这毒……”

他连忙撇清:“不是不是,你别乱猜。”

“那是什么事?”

他不知该如何说起,想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人人都说我骄横跋扈,却不知其实我骨子里这般不自信。”

菡玉凝眉不知所以。

杨昭许久才止住笑,指了指药箱:“没事没事,换药吧。”

菡玉无奈地瞪他一眼,拿起大夫刚刚放在一边的药膏,又拎过药箱来翻找:“只敷这一种药?有没有其它外用的解□□?”

“这盒药膏是多种药材调配好的,只用它便可。箱子里有一个白瓷罐子,每次都是用里头的药水洗了伤口再敷药。这药不能直接涂在伤口上,需先敷一层纱布。”

“我知道,这些事我以前常做。”菡玉先盥了手,取过白瓷罐子,用净布蘸了药水为他清洗伤口。一下一下轻轻点拭,若即若离的清凉触觉,竟毫无不适之感。

“以前常做?你以前行过医?”

菡玉笑道:“也不能算行医,只是经常帮人处理外伤,治病我可不会。我没学过岐黄之术,久病成医无师自通而已。”

杨昭挑起眉:“久病成医?”

菡玉洗完了伤口,放下瓷罐去拿纱布。“以前在外行走,受伤是家常便饭,医馆可不是随处都有,只能买些药带在身上,自己胡乱摆弄多了也就熟悉了。尤其到后来城池镇甸都毁了,往往几十里也看不到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来。那时我经常闯入店铺人家,随意拿别人的财物,就像山贼匪寇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她玩笑似的说着从前经历,笑容里却掩不住苦涩。

他这才明白她说的以前其实是以后,她还是小玉的那段时间。他轻声问:“是因为战乱?”

菡玉摇摇头,又点点头:“归根究底是因为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