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相思,是红豆杉(第2/3页)

她看着心又慌起来:“可能,可能我不能用那个吊带。”

他没接她的话,却问:“那是什么树,就是女耗子精那棵。”

离得远,看不很清,只依稀辨得那细细的叶,她猜测道:“好像是相思树。”

“南方的树真好看,我们那儿一进9月,树都秃了。”

“你在北方吗?”

“嗯,可老北了!”他故意用很浓重的口音说,她又被逗笑了。

李巍的电话这时打来,她没接,不是赌气,她已经忘记和他生气了,只是不想听,好像那是另一世界的人和事。

“有人在下面等你是吧。”他淡淡地说。

“嗯。”

“我女朋友也在下面。”

“哦。”

“没事了,我们吊在这儿已经两个小时了,赢了知道不,超过那个时间限制,什么高也不畏了,你没觉得吗,你眼睛溜溜地又看树又看山的,觉着晕没有,没事了。”

“真的?!”她叫,“真的能治好啊!”

“我得谢谢你这个伴儿,其实,男耗子精跟女耗子精的秘密一样。”他把头转过去,闲闲看风景的样子,“我女朋友很幼稚,非要我上来挑战极限,才证明我爱她——有点无聊,但我想证明,我能。”

她有一点泫然,却咯咯笑起来:“难怪啊,你后背的衣服全湿了……”

“扯淡,那是怕被你占便宜,紧张的。”他酷酷地东张西望。

5

稳稳着地时,她还闭着眼睛,虽然心里真的没那么惊恐了,但还不大习惯。

李巍上来就说她任性没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絮叨得像个阿婆。

其实这一刻她只要一个拥抱,没有废话的拥抱。

他也下来了,一个花儿般的女孩跳上去抱住他尖叫,他有点闪躲,脸上恢复淡淡的傲气。

人们把他俩挤散了,挤得越来越远,才想起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的电话。他是谁?她踌躇着要不要问,踌躇的时间里,他更远了。东张西望的样子,是他酷酷的习惯动作,还是在找谁?

她只来得及拿出手机,朦朦胧胧地拍了一张远景,在镜头里,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是深灰色的。

以为事情也就到此了。

然而半年都过去了,她反而常想起他,就像明明站在15层的阳台上看了半天夜景,却突然想起自己本是畏高的。

她还留着那包纸手帕,那天一直抓在手里的稻草。

她曾细细研究过,那是旅行团附赠的纸手帕,应该是他随手放在身上的。旅行团的名字叫肇庆龙之旅,有电话,有地址。

还有那张朦胧的远景,他的侧面模糊,倒是身边花儿般的女孩回头一笑被拍个正着。

她一度寻思,将这些当成记忆,来藏;还是作为线索,去找。

她需要一个出师之名。

国庆节她的部门组织短途游,偏巧是上次那个景区,李巍说还去呀上次还没够啊,她说集体活动不参加不好,天知道她何时成了热爱集体的人。

风景依旧秀美,心情是是可可。

中午在景区的植物园用膳,餐厅外古树参天,细细的叶子,正是女耗子精那款,她随口道:“好大的相思树!”

主任曾做过生物老师,纠正她说:“小郑,哪有这么高的相思树,看仔细点儿,这是古红豆杉,冰川纪的树种,一级重点保护植物。人家这一棵,顶你几片相思树林子!”

她吐舌:“糟了,我还以讹传讹了呢。”

便对自己说,这得告诉他,得想办法告诉他,名字可是重要的事儿,谁都不喜欢被人叫错,谁说一棵树不这样想。

心情却突然敞亮了。

6

过程难免烦琐枯燥,打电话去旅行社查半年前的游客记录,人家是不会理睬你的。办点事不容易,尤其是这件,不太靠谱的。

她请了两次假,搭车去肇庆,全程486公里,找了老同学,动用了同学的关系,还给了红包,终于见到那次带团的导游。感谢那张远景,导游记性很好,一眼认出那个花儿般的女孩,说她身材很棒,脾气很大,男朋友很帅,那是一个铁路系统检察院组的团。

她拿到了他的名字,还有联系旅行社的工会主任的电话。

她以旅行社的名义打电话过去,工会主任是个很热心的人,不仅告诉她何亦铭同志是个业务优秀的检察官,东北人,29岁,还说三个月前他就调到哈尔滨运输分院了,然后才想起问,你干吗找他啊?

她说有件挺重要的东西——算是件重要的东西吧,她对自己嘀咕。如果他在办案的过程中,刚好碰到关于这棵树的案情呢,这是很难说的对不对?

工会主任讲了他的单位地址和电话,比她想象的容易。

一切都近了,她却慢了下来。

不会打电话的,太直的电话线,接通是简易的,简易得没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