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与君论素心(第3/4页)

  晗辛心头剧烈地跳动,用力想将他推离身畔,低声道: “你好好说话,那么多人看着呢,也不怕被人笑话?”

  “不怕。”他一把挽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亲昵地笑道,“若是我跟我未来的妻子这样说话,谁能笑话?”

  晗辛浑身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好在她惯来懂得如何掩藏情绪,目光仍旧看着不远处交头接耳取笑自己的女伴,声音轻微到仿佛被风吹得飘荡了起来:“妻子?不是说你要娶八部的女人吗?”

  平衍犹自不觉,低头去看,将她的苍白面色误会到了别处,笑道:“怎么?吃醋了?告诉你吧,今日的好消息就是晋王对我说,我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以自己做主。”

  饶是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听了这话还是微微震动了一下,晗辛慌乱了起来,之前想好的应对之词在亲耳听见“自己做主”那四个字的时候就登时飘散无踪了。

  晗辛定了定神,攀住他的手臂,问道:“你跟晋王提起我了吗?”

  一句话却问得平衍羞涩了,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样不是太急切了吗?”

  晗辛这才略微放下了点儿心。

  这一夜平衍终于察觉到晗辛的心不在焉,停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到底怎么了?好像自打我说了婚事你就有了很重的心事,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晗辛怔怔看着他,突然流出泪来,倒是将平衍吓了一跳,连忙放开她向床榻边上。

  “你别哭啊,我不逼你了,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太突然,你也不用担心,不会立即就要举行婚礼。”

  她一时不答,只是用手细细描绘他的眉目,良久才说:“七郎,我记得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青鹿台的。”

  “是啊。青鹿台。”平衍想起来,那还是前几日见晗辛在府中困得无聊,说起来择日一起去城南看看那个高台,“我每次出征,都是从青鹿台出发呢。”

  “我想去看看。”

  “好,明日我就带你去。”

  “明日?”晗辛却又犹豫了,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放纵一次,给了自己三天时间,“三天后吧,三天后去。”

  平衍疑惑起来,不知道她这三日又是做的什么打算,但难得晗辛主动,他也就懒得深究,复又覆上她的身体,与她厮缠了起来。

  之后的三天里,晗辛像是一扫之前的愁绪,与平衍极尽缠绵,几乎寸步不离。昼同行,夜同寝,就连吃饭也要痴缠在一处,你喂我一口肉,我给你送一颗葡萄。

  平衍被她蛊惑着推了两日的公务,到了第三日终于不能再推了,临出门前对晗辛千言万语地赔小心,答应一旦事情结束就立即回来。临到快要到了王府大门口,回过头来仍能看见晗辛倚在庭院门旁深深地看着他。

  这样的身影却令平衍心神不宁。积压了几日的公务好容易处理完,又循例去晋王太宰府的官廨处理了几桩军务,赶在酉时未到的时刻回到王府,晗辛却已经不在了。

  平衍叫来如今做他书童的阿寂询问,阿寂便交给他一封信,说是阿姊先去了青鹿台等他。

  平衍就更加莫名其妙,不明白晗辛这是在弄什么玄虚,心中却隐约有了一种不安,也顾不得多问阿寂,连忙拆开信来看。信里只有简简单单两行字:“凤都宫中草,长渡关山远。误入君怀抱,安得长相守。青鹿台上月,照见妾素心。”

  平衍看了一遍,几疑眼花,又细细再看,方始相信这确实是晗辛在自陈身份。

  阿寂见他面色大变,不由担心,问道:“殿下,这信中说了什么?”

  平衍缓缓转过头来,似乎从来不认识阿寂一般,瞪着他看了良久,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喝问:“她说她是‘凤都宫中草’,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从凤都宫中出来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青鹿台的月色格外凄清,一片灿白映在青砖上,仿佛盛夏中平白生了一层霜。

  晗辛倚在巨大的青石条上,心中忐忑宛如路边沟渠中的蛙鸣声,时高时低,停停歇歇。她本是受南朝永德长公主的委派来到北方的,目的是要摸清柔然和北朝的具体情形,暗中经营消息网络,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遇见平衍本就不是意外,当日龙城城外的相逢,本就是她精心谋划了多日的。然而之后的一切却失去了控制,一旦平衍向晋王表示要娶她,她的身份势必会暴露。晗辛思量再三,终究不愿再瞒下去,她自知一旦身份暴露,在乐川王府中便没有了立足之处,因此将平衍约到这里来,要在这里向他一五一十地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