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歌惊散楼头雪

  平宗送走了平衍,一路细细思虑着,负手踱步回到书房。

  门投有关严,露出一条缝隙。他瞪着那条门缝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门而入。阿陁并不在里面。平宗放轻脚步,走到里间的门外,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等了一会儿,直到听不见动静了,这才猛地推开门。

  果然那个女人就在屋里!

  她坐在他的坐榻上,斜倚着隐囊,一手支着腮,一手拎着他给的那壶酒,笑吟吟看着他发牢骚:“让晗辛来求点儿热气儿温酒,结果她连人都找不到了。倒是这壶酒兜兜转转又回到你这儿了。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啊?”

  平宗瞪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拿过酒壶:“就不该对你有一点儿体贴,不过一壶酒也值得你巴巴地追了这老远,在外面冰天雪地守了这么久,想尽办法把我给调出去,让你趁空进来?”

  叶初雪一时没有说话,眼皮微微跳了跳。平宗气定神闲地从她手中接过酒壶,从桌上拿过一只银盏倒满,却并不递过去,而是握在手心慢慢用自己的体温焐着,指了指她的脚,小牛皮尖头靴下沾着厚厚一层雪,“好猎人能看出你所有的踪迹。从你脚上的痕迹,我知道你从王妃那儿过来,在书斋下站了片刻,在冬青花丛后面站了一会儿,一定是因为等我和乐川王离开。”他欣赏着她震惊的神色,得意地从她脚下拈起一小截枯枝,“所有的行为都有迹可循,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他把手中的酒递给她,“现在你该压压惊了。”

  被人揭穿的恼怒惊恐轮番在心头翻腾,她有一瞬间的慌张,瞪着那杯酒,脑中却一片空白。

  “你不是爱酒吗?不喝了?”他讥讽地看着她,带着猎人特有的狡猾笑意。

  “为什么不喝。”她终于将各种情绪压制下去,再抬起眼的时候,仍是一片平静,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笑道,“我嗜酒如命,怎么会有不喝酒的时候?”

  平宗看穿了她的平静,那只是她慌乱之间为自己织就的一层薄膜,脆弱透明,除了她自己之外,谁都糊弄不过去。平宗一言不发地又给她斟上一杯酒,看着她再次喝下去。他的目光在她的脖颈流连,她仰头的时候露出优美纤细的弧度,她的皮肤白得透明,他能看见她颈侧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伸展。他看得出来,每当这个女人开始喝酒,她的周围就会出现一层看不见的壳子,把她与周围的人隔离开来,让她能够安全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掩藏起来,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她。

  “再喝点儿。”给她斟上第三杯酒,看着她喝完,给了她足够的准备时间,平宗进才继续。

  “你找到什么了?”

  “什么?”酒杯刚离唇,叶初雪脑袋有点儿慢。北方的酒辛辣刚劲,她喝得猛了些,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两颊火烧一样烫起来。她抬眼朝平宗看了一眼,笑问:“你说什么?”

  那笑意媚态十足。酒意醺然下,她面若桃花,眼中水波荡漾,春意无限,竟是从未显露过的娇艳明媚,仿佛严寒冬日里乍然盛开了一树春天才会有的杏花。平宗看着她一呆,不由自主伸手抚上她的脸,喃喃地问:“你的酒量就这么大吗?”

  她乖巧地用脸颊在他掌心里磨蹭,盯着他的眼睛水光潋港勾魂摄魄,哧哧地小声笑着,像是不明白他的话,回过头在他掌心轻轻吻了一下,暗示意睐十足地伸出舌尖在红唇吻过的地方轻轻地一舔。一阵酥麻直蹿到了平宗的胸口,他呼吸略滞了滞,捏住她的下领强迫她抬起下巴。

  她媚眼如丝,目光火辣地缠绕着他,手攀上了他的脖子,仰起脸迎向他。

  平宗低头吻上她的唇。不知是否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唇很热,舌头更像是跳动的火焰,灵动妖冶,像是要让他燃烧殆尽。平宗搂住她的腰,将她困在自己怀中,手顺着她的手臂游走,一直来到她环着自己脖颈的手腕处,两手突然用力捏住,叶初雪痛呼一声弯下腰去。

  平宗的手如铁钳一样紧紧挟制住她的双手,看她痛得冷汗直冒,才安然开口问:“不是说醉了的人都不知道痛吗?”

  叶初雪用力挣扎,伪装被戳破,柔情蜜意霎时间烟消云散,望向他的目光里只剩下愤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逼出了怒气,叶初雪暗暗心惊。

  平宗一直掌控着她,直到她渐渐无力挣扎了才放手,笑道:“我见识过你的酒量,这三杯还不至于醉。说吧,你到底到我这里找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