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凤生-叁拾壹

“人间花灯宴,是姻缘宴。”

民间总流传着这般好听的说辞,将节日里庆贺的花灯节说成了同月老姻缘相关的盛宴,引来无数年轻男女寄托相思。

苍玦本不喜这些,但同南栖来,他便喜了。

今日鸢生要去辰山陪伴阿雀的魂息,苍玦便特地带了罗儿一同来人间,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帮着带孩子。他和南栖除了夜里头的“私会”,已经有许久没有长时间的单独腻在一处了。

往前总是南栖粘着他,抱怨时间甚少,今次,倒换作了他在心中埋怨。

苍玦不禁自嘲,对自己徒然幼稚的心思感到无奈。正是出神,就被身边的南栖扯了扯衣角。一转头,见着南栖拎着一盏画了槐花的四角花灯,面若春日枝头的粉花,落着莹莹亮光,出奇地温柔。

“方才有个姑娘随手送我的,你帮我拿着,我去给孩子买糖人吃。”南栖对这盏花灯很是喜欢,嘴角泛着的笑意在苍玦看来,比那糖人甜上数倍。

苍玦面色不动,冷淡地接过花灯:“……无缘无故送你花灯作甚。”

谁不晓得,人间花灯宴中,女子若送花灯给男子,便是有情在此。

然而,还未等苍玦的话说完,南栖早已去了卖糖人的摊子。人潮之中,川流不息的是人间的烟火气息,欢声笑语间,唯见南栖离自己越来越远。苍玦握着手中的花灯,捏拿着赏了一会儿,闷声不吭地将它挂在了身旁那小摊贩的推车上。

“哎!公子,您的花灯别乱挂啊!”摊贩老板觉得莫名其妙。

苍玦一挥手,大步去追南栖:“赠你。”

摊贩老板是个三十几的男儿郎,留着一把山羊胡。他一听,被虫蛰了似得将花灯收了起来,吹灭了里头的蜡烛,想丢了,口中满是麻烦地念叨着:“去去去,让我娘子见了可要误会了去!”

可仔细一瞧,这花灯做的细致,上头的槐花也画的仔细。一看就是出自画师之手,摊贩老板犹豫了会儿,他是舍不得丢的。

他叹气道:“富贵人家的公子便是浪费,这么好的花灯也不要了。”

……

不远处的嘉澜和择儿跟着罗儿坐在米果子摊上吃小食,瞧见苍玦“赠”了别人花灯,嘉澜不解道:“父君怎么将爹爹的花灯给送人了?”

择儿捻着一颗碎桂花糖,满心期待地舔了舔:“不知道呀。”他现在脑子里都是吃的,无暇顾及这些。

嘉澜将目光投向罗儿,一脸求知。罗儿尴尬地动了动唇,想了好久,才为苍玦圆场道:“是那花灯不好,等过一会儿,龙君便能送凤君新的花灯。”

两个孩子仰头,眼里头闪着星星:“那我们也想看!”

罗儿为难地递过两串糖葫芦:“你们若要看,许是要等一会。眼下,两位小殿下不如先随我去西街那边走走?听说那处吃食多,玩的多,好看的花灯自然也不少。”罗儿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劝说两位小殿下,莫要去打扰龙君与凤君。

而嘉澜自小是罗儿带大的,很是习惯跟着罗儿,他很快便答应下来。倒是择儿,罗儿本以为不好劝说,谁想到,他是个贪吃的,一串糖葫芦,一碗米果子,就让择儿心甘情愿地跟着罗儿走了。

这使得南栖排队买的两个糖人没了着落。

“你将孩子都支开做什么?”南栖只得将手中的一个糖人递给了苍玦,一想不对,“我的花灯呢?”他收回了糖人。

“送人了。”

“你怎……”

“那姑娘送你花灯,是对你有情,你收下了,又还不了这份情,莫不是要辜负人家的美意?”苍玦一语点破,牵着南栖的手往一处走,“你既无意,就不该收别人的花灯。若你不收,今夜这盏花灯就应在她红线所牵的郎君那处,眼下,倒是白白的浪费了。”

他并非责备南栖,只是同他说了个清楚。叫他以后,万万不敢再拿一次别人的花灯。

南栖一时难为情起来,想着自己毁了人家的姻缘,便窘迫道:“我、我不知这里头的意思……便是见着她送我,也没说其他的,还以为是随手赠的。”

“嗯。”苍玦这脾气一如既往地捉摸不透。

南栖沉了口气,想不通苍玦在气什么,磕磕绊绊地被他拖拉着走了一段路。眼见着花灯未少,人却越来越稀散。

而眼前一亮的,是一座挂满花灯的桥梁。苍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上头,他一身白衫被映出了暖意。现下他不是天界龙君,是如同戏文中唱的玉面公子一般温润。

桥梁上,槐花铺地,阵阵清香入梦,恍然间,是人世的一撇浮云落过。南栖手中的糖人一口未动,舌尖上却有了齁人的甜味。

他放眼望去,居然四下无人。

苍玦是天界龙君,龙族皇子,素来不缺人间钱财。就在方才,他以一颗夜明珠,买下了这一片的一宿清静。其实无非是一段梁桥的位置,游人不逛便不逛了。但他们总想看看是哪位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儿买下的,也想看看这人今晚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