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第3/4页)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守山人,风尘仆仆地走到了他面前,弯下腰对他说了什么。褚桓单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什么都听不到,耳边是一片白噪音似的、嘈杂的窃窃私语声。

那中年男人捻起褚桓胸前的小核桃,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分别在褚桓的额头、嘴唇和胸口上一点,好像怕他看不懂一样,用极慢的语速开口说了什么,是离衣族语。

那人连续说了三遍,褚桓才艰难地辨认出他的唇语,他在说——“火种”。

火种?

褚桓还没来得及细想那是什么意思,忽然后脑勺一痛,他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发现是自己的“枕头”自己跑了。

毒蛇小绿就是个生物闹钟,一到点就把褚桓的脑袋扔下,自己爬到了圣泉边上,伸长脖子喝水去了。

褚桓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只见那蛇的身体发出一片与圣泉如出一辙的荧光,远远一看,蛇好像上好的玉髓一样透亮光洁,润泽又不灼眼,每一颗鳞片都熠熠生辉。褚桓忍不住凑过去伸手在蛇身上摸了一把。

褚桓:“所以你是喝了这个,才长到这么大的吗?”

毒蛇惬意地卷起尾巴尖,撩着他的手腕。

褚桓将手伸进圣泉中,那水并不冰冷,仿佛人体温那样温和,轻轻地卷过他的皮肤,像母亲的手。

褚桓忍不住在清晨的低血压中突发奇想:“我要是来一口,是不是还能再长高几公分?”

不过随即,他就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谁知道这纯天然的营养水是促进纵向生长还是横向生长的?

等蛇喝饱水,褚桓也收拾好了自己,他伸出胳膊让小蛇爬上来,打算去叫醒他的金牌陪练。

没想到还没等他找,袁平已经在山门口端坐等着他了。

袁平看着他身上的“真皮长蟒袍”,面有菜色地质问:“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褚桓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袁平没事是不会去找他的,找他的一定另有其人,袁平有此一问,肯定就是出卖他未果。

袁平怒发冲冠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你,让那条肥蚯蚓躲远一点,咱俩出去单练。”

毒蛇小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摇曳生姿地从褚桓身上滑下来,径直冲着袁平的方向爬过去。

袁平先是绷着脸保持着淡定,在蛇距离他不到半米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向褚桓扑了过去,两人如日常一追一逃地进了山间林子。

毒蛇诧异地抬了一下头,不知道袁平瞎激动什么,不过它很快把这个奇怪的守门人丢在一边,摇头摆尾地继续往前走去,绕过一根石柱,它谄媚地蹭了蹭躲在那里的人的裤腿,那人缓缓弯下腰,拍了拍蛇头。

褚桓感觉这一天袁平似乎有些鸡血过了头,好几次因为太冒进,险些被他逮住。

气成这样?至于么。

褚桓手里扣着一张弓,弓上的箭没有箭尖,弓弦已经拉开。

方才有一片树枝微微动了一下,褚桓已经大致判断出了袁平的位置,他嘴角微翘,不动声色地开始瞄准。

褚桓打算速战速决地“干掉”袁平,等一会还想上山找长者问问自己梦见的中年人是不是有什么典故。

他的全副心神全都集中在了弓弦箭尖上,将呼吸压到最低,就在这时,身侧的树杈忽然响了一声,褚桓拉弓的手指骤然一松,前方传来袁平一声痛呼,褚桓却没管,心生警惕地转过头去。

谁知就这么一扭头的工夫,他的后颈已经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

这人下手的角度力道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失去意识之前,褚桓心里电光石火地划过一个念头:“肯定是有蓄谋的,姓袁的龟孙居然给我下套!”

下一刻,他手中弓弦落地,人软绵绵地往另一边倒去,被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袁平捏着一根没尖的箭,一扭一扭地从树丛中跳下来:“嘶……断子绝孙的王八蛋,下手这么重——怎么样,得手啦?”

南山抱着晕过去的褚桓从树上下来,冲他点了点头:“谢谢。”

袁平看了褚桓一眼。

褚桓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

袁平记得自己刚从圣泉里出来,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真的觉得褚桓像个忽忽悠悠的孤魂野鬼,眼下,这野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了一身的鲜活气,几乎同以前判若两人了。

“唉,不用谢——其实他真的……”袁平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长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然而又十分感慨,只得搜肠刮肚了良久,才有些笨拙地又补充了一句,“唔,真心想为你们做点什么的。”

南山心事重重地勉强一笑,轻轻地给褚桓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将褚桓带回了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