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页)

我们非常合乎情理地盼望着科波能把这出戏搬上舞台。在他周围有一批法国最好的作家们,他的观众们都有很强的理解力,他们早就习惯了那些生硬难懂的剧作。而且,我觉得科波可以把理查德这个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也能够把乔伊斯剧作中的微妙之处传达给他那些专心致志的观众们。是的,此时我觉得我们真的很有希望了。

科波的朋友们都知道他对于宗教的热情,虽然如此,当科波决定从剧坛退隐,搬到乡下去修行时[5],这个消息还是让一些人大吃一惊,特别是那些希望他能把他们的剧本搬上舞台的朋友们。而这事发生在我与他刚刚会面之后,他刚表示过要排演《流亡者》的激情,所以,这也让我非常震惊。

下一位对这个剧本感兴趣的是一位快活而乐观的金发女郎,她满身大汗地来到书店,等缓过气来后,她告诉我她已经毫不费劲地把乔伊斯的《流亡者》翻译成了法文,她也知道好几家剧院都想立刻就把这出戏搬上舞台,她说她会和我保持联系,然后,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这位兴高采烈的女性自称她在航空业中供事,飞行是她的专业,戏剧则占据了她所有的业余时间。她的“飞”一般的造访,还有她以后时常用瘦高的字体写来的信件,都让人觉得愉悦。她穿梭在飞机场、书店和剧院之间,带来的总是好消息。后来,我们这位匆匆忙忙的飞行朋友不再来看望我们,她渐渐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我和乔伊斯都一点不觉得惊讶。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不久,一位迷人的年轻女性开始常到我的书店来,她是乔伊斯的同胞,她丈夫是法兰西剧院的一位资深演员,他们称之为“终身制演员”(Sociétaire)。她特别喜欢乔伊斯的作品,她告诉我说她的最大理想是要将《流亡者》搬上法兰西喜剧院的舞台。她已经把剧本翻译出来了(又多了一个译本!),她的一位朋友帮她把剧本改编得更适合法国舞台,她挺有把握,觉得这个剧本肯定会被接受,而且,她的丈夫,马塞尔·德松(Marcel Dessonnes)已经开始在研究理查德这个角色了。

这一切让人充满希望,热情洋溢的德松太太忙前忙后,她还把她先生带来,让他告诉我他是多么仰慕《流亡者》,多么期待着亲自扮演理查德这个角色。我还受邀去观看了他扮演的不同角色,他确实是一位值得敬仰的演员。

最后,因为我觉得有些问题最好让他们直接和作者沟通,所以,我就在书店中安排他们与乔伊斯的会面。

所有潜在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例如,问题之一是乔伊斯是否同意要将剧本按照法国舞台的要求进行一些改编,他向德松夫人保证,对于如何将他的剧本搬上舞台,他不会进行任何干预,因为这事不是他该管的。当然,接吻这场戏也被提出来,她问他是否可以也将这场戏进行修改,因为法兰西喜剧院的观众中会有许多年轻女性,接吻这种戏是肯定不会被接受的。事实上,已经有人告诉她所有的巴黎观众都无法接受吻戏。

法国人对接吻这场戏的反应让乔伊斯觉得很好笑,但他还是告诉德松夫人他全权委托于她,不单是这场戏,她可以修改剧本中的任何地方。

想到《流亡者》将在巴黎的首屈一指的剧院中上演,我非常高兴,而且充满了希望。乔伊斯也很高兴,但是他却不像我那样有信心。他预言说,肯定会有什么意外,阻止这场戏的上演。

乔伊斯所预言的这个“意外”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后,《流亡者》在十五年后才被搬上舞台,那已经是1954年。这次用的是詹妮·布雷德烈(Jenny Bradley)夫人翻译的剧本,她的译本非常出色,她告诉我说,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翻译。戏是在哈蒙剧院(Théatre Gramont)上演的,演出很精彩,很可惜乔伊斯没能够活着亲眼看到这一切。[6]

本·W.许布希是《流亡者》的美国出版商,一九二五年他在纽约的邻里剧院(Neighborhood Playhouse)观看了此剧的第一场演出[7]。他曾经给当时的制作人海伦·亚瑟(Helen Arthur)写过一封信,并将此信的副本寄给了我。许布希先生在信中概括性地阐述了将此剧的剧本和观众相结合的各种困难,说得非常精辟。在此,他慷慨地允许我引用他信中的内容。在赞扬了邻里剧院的演出和演员之后,他这样写道:

在我看来,上演这出剧本的最困难之处,是如何向观众传达剧中角色的没有明说出来的想法和情感;如何让剧中的对白成为这些隐藏的想法的注脚,而又不损害这些台词的微妙之处。每个人物允许观众听到什么,允许观众做如何的推想,演员得从这个角度出发来塑造他的角色,这就让这些困难变得很复杂。而且,更为复杂的是,观众不能单单依靠人物的对白来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互相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