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2页)

我记得,有好几次我在一瞬间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认识佩雷茨·斯默伦斯基本人。也许是他书中的照片让我想起了某个与我相识的人。但我觉得这并非真正的原因。我感到,儿时听他所讲的一些东西对我的人生产生了影响,所以应该马上再见到他。我必须,必须在脑海里归纳好恰当的问题,那样才知道该问什么。实际上,我所要思考的是查尔斯·狄更斯对斯默伦斯基创作的影响。

每天下午,我坐在塔拉桑塔楼阅览室里的一张书桌前,读英文版的《大卫·科波菲尔》。狄更斯笔下的孤儿科波菲尔酷似斯默伦斯基书中的孤儿约瑟。两个孤儿都经受了各种艰难困苦。两位作家都同情孤儿,因而都鞭挞社会。我会静静地坐上两三个小时,看痛苦与暴虐,就像在阅读有关恐龙灭绝的传说,或者在阅读没什么教育意义的寓言。那是一种超然的理解。

那时,塔拉桑塔地下阅览室的图书管理员中有一位戴便帽的小老头儿,他既知道我做姑娘时的名字,也知道我婚后的姓氏。现在他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特别喜欢听他说话。

“汉娜·格林鲍姆——戈嫩夫人,汉娜与戈嫩的第一个字母在希伯来文中拼在一起正好是‘节日’一词。我祝你们天天快乐。”

3月结束了。4月也已经过半。耶路撒冷1950年的冬天漫长又难熬。黄昏时分,我伫立窗前,等候丈夫的归来。我往玻璃上哈出一口气,画一颗心,用尖尖的手指在里面写上HG、MG和HM[22]几个字母。有时也画其他图形。一看见米海尔的身影出现在街头,我便赶紧把这些东西全部擦掉。米海尔在远处以为我是向他招手,也朝我招招手。他进门时,我那刚刚擦过玻璃窗的手潮湿冰冷。米海尔喜欢说:

“手冷着呢,心却是热的。”

从诺夫哈里姆基布兹寄来一个邮包,里面装着妈妈编织的两件毛衣。白色那件是给米海尔的,给我的那件是蓝灰色的,像米海尔宁静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