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3页)

我们在泽弗奈亚大街和阿摩司大街交界处的街灯下停下来,让警察喘口气。他站在那里,用帽子扇着汗津津的面颊。突然,他把帽子放到我头上,咯咯一笑,又把帽子放回自己的头顶。有那么一刻,他的样子像个充得鼓胀的橡皮娃娃。“蛮横无理”一词并不适合他。因为他既不蛮横,也不无礼。然而,我没有忘记,我必须认为他蛮横无理。

他说:

“我有点短气。”

我立刻抓住机会,回报他刚才为我矫正英语。我说:

“在希伯来语中,我们不说短气,先生。我们说气短。”

他把手从我肩膀上拿开,掏出一块花格手绢,擦去前额上的汗水。对我来说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或者是夺枪的最佳时机。我为什么像个假人一样,站在泽弗奈亚大街和阿摩司大街的拐角,等着他,好像他是个健忘的大叔,要我来陪伴,免得他忘记去往哪里?在那一刻,当军士“有些短气”时,我为什么具有一种冲动,要跑去给他拿杯水?如果叛变的标志是感到酸,或者说牙齿发酸,就像你嚼柠檬皮或肥皂,或粉笔在黑板上吱吱作响的感觉,那么在那个瞬间,我已经有点叛变了。不过我并不否认,也有某种窃喜。而今,当我写下这个故事时,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年多,希伯来国家已经存在,不断打败其敌人,我依然有略过那个瞬间的强烈愿望。

另一方面,我深情地回顾它。

我已经在这里以及别的地方写下,一切东西均有其两面(阴影除外)。我愕然发现,在那个奇怪的瞬间,我们周围黑沉沉的,只有小片孤零零的微光在警察的手电筒下抖动,还有可怕的虚空,以及许多不安定的阴影。但是邓洛普军士和我不是阴影。我没有逃走也不是阴影,只是没有逃走。只是没有夺枪。在那一刻,一个决定形成了,它犹如钟声从我心中响起。

确实。

一定。

就这么定了。

我要接受他的建议。

我要在东宫和他见面,而后,以交换英文和希伯来文课为幌子,我会巧妙地从他那里攫取极其重要的机密信息,得知敌兵部署和实行强制统治的方案。这样做,会比逃走,甚至比夺一把手枪重要一千倍。从现在开始,我是一名间谍。一个雷子。一个装成对英语感兴趣的孩子的特工。从现在开始我要做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