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是盲目的(第2/4页)

室内的物件摆设也毫无特别之处。有一个前方办公间、几个档案柜、一只保险柜、一个小小的电话接线盒,两位年轻的女士正端坐在打字机前忙碌着。出了这个门廊便来到这套房间的另外两间办公室。首先,经过一间摆着一张桌子的小型办公室,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平静却羞怯的矮个子男士,大约有六十岁,蓄着白色的胡子。他习惯性地透过那份常读的报纸边沿,羞怯而迅速地偷偷瞅着每一位造访者。他的面部表情和某个矮子的插图大体相似,这个形象早已经因为漫画家凯斯普·米尔昆塔斯发表在报纸上的插图变得家喻户晓了。这是一位资深职员,是这家著名公司的忠仆星期五[2]。在他的办公室外面有一条走廊,通向公司高层领导的私人办公室。

沿着这个走廊向佩吉先生的方向走去——因为他才是我们关注的焦点——经过佩吉特的办公室。佩吉特以前叫作路瑟斯·佩吉·佩吉特,人们走进办公室总能看见他坐在那里办公。他也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蓄着优雅的白胡子,面容温和而高贵。再稍远一点就是佩吉先生的办公室。

利昂尼达斯·佩吉特·佩吉比他的搭档年轻几岁,他的身体似乎更加健壮一些。有时候他特别健谈,因为佩吉先生和他的员工一样都喜欢开玩笑,他是“公司里的孩子王”。他身材中等、体格结实,除了脑袋四周还有一些灰白的头发外,头顶已经全秃了。他蓄着麦茬一样的短胡子,长着一张圆而结实、红润的脸。不管怎样,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个胖乎乎的孩子。他结实、健康的脸庞,干劲十足、利落敦实的身材表明他是一位喜好运动和户外活动的人。

这一点不假。墙上挂着几张醒目的照片,都和佩吉先生钟爱的兴趣爱好——乘热气球有关。比如,你会看见一张写着“密尔沃基,1908年”的漂亮照片,他本人就在照片中,戴着头盔和防风眼镜,伏在马上就要升起的热气球的柳条筐沿上,略带顽皮地眯着眼。其他几张照片同样展示了佩吉先生的人生态度,上面分别写着“圣路易斯”“芝加哥”“新奥尔良”。在其中的一张照片上,他自豪地手捧一只硕大的银质奖杯,上面刻着“斯诺德格拉斯杯,1916年”。

在墙面的其他地方,还挂着一些装有相框的其他物品,全都体现了佩吉先生从事的职业和兴趣爱好。有哈佛法学院的毕业证、执业资格证书,其中最有意思的是装在一个小相框中、已经严重褪色、看起来很旧的照片。照片上写着这家法律咨询公司的营业招牌,上面的“佩吉特-佩吉”这几个字几乎无法辨认了。在这几个字的下方是佩吉先生的亲笔题字,字体不大,但是非常娟秀。这是1838年这家合营公司最初成立的证物。

幸运的是,从那时候起,总有一位姓佩吉特的人和佩吉家族传承着这种伙伴关系,也总会有一位姓佩吉的人和佩吉特家族组成一个法人实体。这样的传统,从创始人佩吉特和佩吉开始,一直持续下来,从未中断过。而现在,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这种传承首次出现了难以为继的危机。眼下的这位佩吉先生还是个单身汉,没有子嗣可以传承。唉!前景暗淡,已经不值得一提了。

正如斯伯格勒所发现的,现代生活中的某些特性或者人物,他们除了在服装、住所、家具方面具有现代气息以外,好像已经从那些消失的时代径直走进了现代。这种拟古主义现象,在相当一部分从事新奇的、被称之为律师行业的人当中,尤为明显。的确,斯伯格勒目前发现,这种拟古主义现象在这一新奇的行当中是的确存在的。他曾听说,正义是盲目的。他对此无法做出裁决,因为在和法学界的绅士们进行的各种业务往来中,他从来没有机会和女士打交道。据他的观察,如果某位女士跟法律事务有关,那么和她相关的关系也会相当遥远。所以没有人,确切来说,没有任何一位律师会提起这一点。

在第一次同某位学识高深的人员接触中,斯伯格勒天真得过了头,当时他就提及了女士的话题。他刚向利昂尼达斯·佩吉特·佩吉说明完来意以后,他就义愤填膺地做出了结论:

“仁慈的上帝啊!他们可不能这么做啊!这样做太不公正了!”

“哦!嗯——”佩吉先生回家,“瞧!你开始谈论公正了!”

斯伯格勒稍稍停顿了一下,承认他在谈论公正。

“哦,嗯!公正——”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词儿似的——“公正。嗯,好,没错。可是我亲爱的伙计,那完全是另一码事儿。你自己的这个问题,”佩吉先生说,“和公正无关,和法律有关。”他在表达这一席自命不凡的话时,一提到法律这个字眼,他的声音马上变低了,语气听起来既温和又谦恭。佩吉先生放松地坐在椅子上,似乎要说:“这一切简单明了。我希望你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