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第3/3页)

英国人?是的。他讲话略带口音,但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默热弗”这个地名时,我的心跳加快了。

“一个怪念头,是不是,默热弗之行?”我大着胆子说。

“为什么是怪念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你这么想吗?”

“这是一个安全的地点……巴黎变得太危险了……”

“你真这么想?”

“毕竟,佩德罗,你回想一下……那时检查越来越频繁……我是英国人……弗雷迪有本英国护照……”

“英国人?”

“是呀……弗雷迪家是毛里求斯岛人……你呢,你的境况也不怎么样……我们持有的多米尼加假护照再也不能保护我们……你回想一下,连你的朋友鲁比罗萨……”

我没有听见下半句话。我想他失音了。

他喝了一口利口酒,这时走进来四个人,一些常客,原先都当过赛马骑师。我认出了他们,我过去常听他们交谈。其中一位总穿一条旧马裤和一件多处沾有污迹的麂皮上衣。他们拍了拍怀尔德默的肩膀,几个人同时讲话,放声大笑,弄出很大的声响。怀尔德默没有把他们介绍给我。

他们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圆凳上,继续高声交谈着。

“佩德罗……”

怀尔德默朝我俯下身来,他的脸离我的只有几厘米远。他一脸怪相,仿佛要做出超人的努力讲几句话。

“佩德罗……你和德妮丝试图穿过边境时出了什么事……”

“我记不得了。”我对他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有点喝醉了。

“佩德罗……你们动身前,我告诉过你必须提防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

“想让你们去瑞士的那个家伙……有张小白脸的俄国人……”

他满脸通红。他喝了一口利口酒。

“你回想一下……我对你说也不该听另一个人的话……滑雪教练……”

“哪位滑雪教练?”

“应当帮你们偷越国境的那位滑雪教练……你知道的……那个叫鲍勃什么的……鲍勃·贝松……你们为什么走了呢……和我们在木屋别墅不是过得很好吗……”

对他说什么好呢?我摇了摇头。他把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

“他叫鲍勃·贝松?”我问他道。

“对。叫鲍勃·贝松……”

“那俄国人呢?”

他蹙起眉头。

“记不得了……”

他的注意力放松了。他做了巨大的努力和我谈论过去,现在结束了。正如一位精疲力竭的游泳者,在最后一次把头伸出水面后,听任自己缓缓沉入水底。在追忆往事中,我毕竟没有帮他多大忙。

他起身走到其他人中间。他恢复了自己的习惯。我听到他高声评论下午在万森举行的一场赛马。穿马裤的人请大家喝了一杯酒。怀尔德默恢复了嗓门,他言辞那么激切,情绪那样高昂,连香烟都忘记点了,夹在双唇之间。如果我站在他面前,他是不会认出我来的。

出去时我向他道别,冲他挥了挥手,但他没有理睬我。他全神贯注于自己正在谈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