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第2/3页)

我看到将近正午时分我们在尼斯大街上走,街边种了法国梧桐树。那天有太阳。

“德妮丝也在吗?”

他耸了耸肩膀。

“当然……你的确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着,一共七个人:赛马骑师、德妮丝、我、盖·奥尔洛夫、弗雷迪、鲁比罗萨和老乔吉亚泽。我们穿着白西装。

“那时乔吉亚泽住在阿尔萨斯—洛林花园边上的楼房里。”

参天的棕榈树。玩滑梯的孩子们。楼房白色的正面和橙色的布遮帘。我们在楼梯上的笑声。

“晚上,为了庆祝婚礼,你的朋友鲁比罗萨带我们去‘罗克乐园’吃饭……行了吧?你想起来了吗?”

他喘着粗气,仿佛刚才用了很大的力气。由于追忆了弗雷迪和盖·奥尔洛夫举行宗教婚礼的这一天,阳光灿烂、无忧无虑的一天,他似乎精疲力竭了。这一天肯定是我们青年时代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总之,”我对他说,“你和我,我们早已认识了……”

“是的。但我先认识了弗雷迪……因为我是他祖父的赛马骑师……可惜时间不长……老人失去了一切……”

“盖·奥尔洛夫……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那时我和她住得很近……阿利斯康广场……”

高大的楼房,凭窗眺望,盖·奥尔洛夫一定能看到奥特依跑马场的美景。她的第一任丈夫瓦尔多·布伦特对我说过,她害怕衰老,所以自杀了。我猜想她经常倚窗观看赛马。每一天,一个下午好几次,十来匹马腾空而起,沿着跑马场飞奔,在障碍物上撞得皮开肉绽。那些跨过障碍物的马,在几个月中间还能见到,后来也和其他的马一样消失了。必须不断地增补新马,陆续更换。同样的奔腾每次都以力尽气衰告终。这样的场面只能使人伤感和泄气。或许正因为盖·奥尔洛夫住在跑马场边上她才……我想问问安德烈·怀尔德默对此作何感想。他应该理解。他是赛马骑师。

“这真叫人痛心,”他对我说,“盖是位标致的姑娘……”

他俯下身,他的脸凑近我的脸。他的皮肤发红,有麻子,长着一双栗色的眼睛。一道疤痕划过右颊,直到下巴颏。褐色的头发,只在前额上方有一绺不平服的白发。

“你呢,佩德罗……”

但我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你认识我是我住在纳依于连—波坦街的时候吧?”我随口说道,因为我记住了列在“佩德罗·麦克埃沃依”卡片上的地址。

“当你住在鲁比罗萨家的时候?……当然啦……”

又是这位鲁比罗萨。

“我们常和弗雷迪一道来……每天晚上纵乐狂饮……”

他放声大笑。

“你的朋友鲁比罗萨请来了乐队……一直到清晨六时……你记得他总为我们弹奏的两首吉他曲吗?”

“不记得……”

“《钟表曲》和《你上前拥抱我》。尤其是《你上前拥抱我》……”

他轻轻地用口哨吹出这首曲子的几小节。

“怎么样?”

“对……对……我记起来了。”我说。

“你给我弄了一本多米尼加的护照……它没派上多大的用场……”

“你来公使馆看过我?”我问道。

“对。那时你把多米尼加的护照给了我。”

“我从来没弄明白我在这个公使馆是干什么的。”

“这个我不知道……有一天你告诉我你算是鲁比罗萨的秘书,这对你是个好差使……鲁比那次出了车祸死了,我觉得真惨……”

是呵,是很惨。又有一个见证人我无法询问了。

“告诉我,佩德罗……你的真名是什么?我对此一直很好奇。弗雷迪对我说你不叫佩德罗·麦克埃沃依……是鲁比给你提供了假证件……”

“我的真名?我倒想知道哩。”

我含笑而答,让他以为这是句玩笑话。

“弗雷迪他知道,因为你们是上中学时认识的……你在路易莎中学的那些淘气事我都听腻了……”

“什么中学?”

“路易莎中学……你很清楚……别装傻……有一天你父亲开车来接你们俩……他让还没有驾驶证的弗雷迪开汽车……这件事,你给我讲了至少一百遍……”

他摇了摇头。这么说,我有个父亲,他到“路易莎中学”来接我。有趣的细节。

“你呢?”我对他说,“你一直干赛马这一行吗?”

“我在吉韦尔尼的一个骑马场找到了骑术教师的职位……”

他的语调严肃,给我印象很深。

“你很清楚,自从我出了事故后,境况急转直下……”

什么事故?我不敢问他……

“我陪你们去默热弗时,你,德妮丝,弗雷迪和盖,情况已不太妙了……我失去了教练的位子……他们胆怯了,因为我是英国人……他们只想要法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