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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是总务课课长,听到铃江的提问,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事故,是什么事?”

“没有。没出什么事。狱内极其平稳,没有反常……”

铃江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是打紧急电话到这里的车站来,说要我马上返回吗?”

“是的,打过电话。其实是今天接到巢鸭监狱路易斯博士的电话,说美国的重要高级官员要视察刑务所,明天想和所长见个面。我们说你在出差,但视察是在后天,所以路易斯博士提出,希望取得联系把你喊回来……”课长断断续续地说道,话音里隐含着不得不通知旅途中的铃江返回的难堪。

铃江感到浑身的肌肉顿时松垮下来。

“明白了。我马上返回。”

他一放下听筒便瘫坐在椅子上,感到面颊自然松懈了。他在胸膛里嘀咕着:佐久间怎么可能逃跑呢!

他掏出香烟,用火柴点上烟。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便委托副站长购买上行的夜车车票,接着给青森刑务所打电话。责任性很强的古桥局长应该还在担心着,所以委托刑务所所长去青森的渡轮码头迎接局长,转告他紧急事务与佐久间无关。

他向站长和副站长道谢后走出站长室,提着包走向上行的列车站台。

第二天,铃江回到府中刑务所,接受了盟军总司令部民间情报局公安部执行科科长巴戴德·G.路易斯的访问。路易斯是法律学家,在占领期间是指导、监督日本刑务所的负责人。

路易斯科长的访问目的,据说是因为正在日本的美国陆军副司令托雷西·布利兹翌日要视察日本刑务所的实况,才拜访府中刑务所想打个前站。副司令极其繁忙,视察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为了按分钟确定视察路线,还要彩排一下。

铃江很谅解,和路易斯科长一起制定路线,实地走了一遍。

翌日,在路易斯科长的带领下,以陆军副司令为首的多名高官来到刑务所,铃江沿着预定的路线向他们做介绍。他们对与美国的刑务所不同、看守也不带武器严守执勤纪律,犯人们在收拾得十分整洁的劳务所卖力地干着活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视察结束后,陆军副司令突然说出佐久间的名字。他知道佐久间以前曾四次越狱、现在被关押在府中刑务所。

铃江有问必答,对佐久间从四家刑务所越狱的方法进行了解说,副司令他们饶有兴趣地听着译员的翻译。

“你有信心能防止他从府中逃跑吗?”副司令笑着问道。

“我觉得他恐怕不会逃跑。”铃江答道。

听到铃江的回答,副司令收敛了笑容连连点头。

预定时间超过了三十分钟,他们乘坐着汽车鱼贯驶出府中刑务所的大门。

气温降低,早晨狱内开始下霜了。

佐久间平静地过着日子。

铃江开始考虑作为最后的手段要给佐久间特殊的照顾。囚禁在单人牢房里的犯人即使允许参加劳动,也不会去狱内设置的各种工厂,而是在牢房内做些简单的轻活。可是,铃江考虑让佐久间去工厂内劳动,让他融入普通的犯人群体中去。

估计这一点如果能够做到,关押在其他单人牢房里的犯人们对只允许佐久间一个人这么做会感到不满,出现不稳定的动向。可是,也能够理解为佐久间是个特殊的犯人,特殊的恩典也是刑务所方面下血本对他的感化。

但是,无法预测让佐久间到牢房外参加劳动,是否果真能获得令人满意的结果。在工厂里劳动的人全都是关押在杂居牢房里刑期较短的犯人,刑期结束就能出狱。其中只有佐久间是无期徒刑再加刑十年、三年的人,很难心平气和地目送着犯人陆续出狱离去。铃江担心他对自己不得不留在刑务所里面对死亡的境遇会感到焦虑,从而导致他做出越狱的行为。

然而,铃江觉得即便有令人担忧的因素也值得试一试。无法预测佐久间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铃江希望继续推行始终贯彻至今的方针。

他拿定了主意,突然想起索性采用一步到位的方法。他心想,如果允许他去工厂干活,干脆让他到伙房里去会怎么样?

让犯人去伙房帮忙,仅限于服刑期已经很长、服刑成绩极佳的囚犯,或是假释日期临近的犯人。因工作关系,自然处在连犯人们牵肠挂肚的食物也能吃得比普通犯人更优越的食物环境里,也就是说,是所有犯人最憧憬的劳动场所。

伙房就有着这样的特点,因此让特殊刺头佐久间那样的犯人去伙房干活,是破天荒的事,完全没有先例。各工厂的大门都上着锁,唯独伙房全都是不用担心会逃跑的犯人在干活,所以不用锁门。而且,在那里劳动的犯人到吃饭时间要把装着食物的容器放在手推车上,分发到各工厂、监区,所以可以广泛了解狱内的情况。也就是说,对企图越狱的犯人来说,到伙房干活也是将逃跑计划付诸实施最合适的劳动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