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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过时间别太长……”
我没有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我听见房门关上了。昏暗的桌上摆着几束鲜花,我走上前去,用手轻轻地抚弄它们。从眼角的余光里,我注意到贝蒂在喘气,是的,这一点确信无疑。我拿出刀子,把花的枝叶修剪一番,尽管我不能肯定,这样做会有什么好处,不过也许能让它们活得久一些。我坐在她的床边,把胳膊肘儿放在膝盖上,用两只手托着脑袋。这样就能让我的脖子放松一下,然后我就感觉到,可以接触到她的手背了。啊,多么神奇的手,这只手,简直太奇妙了,我从内心里希望,她是用另一只手干的那件肮脏事儿,我至今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向外面望了一下。现在天已经黑了,但是外面的一切,似乎都在照常运转。人们必须意识到,从某种程度上说,每个人都要在人世间走一回。你经受着白天和黑夜,欢乐与悲哀,你挥霍着所有的力量,每天早晨都要喝上一大杯酒。只有这样,你才算是一个男人。老伙计,你最好接受这样的事实。你会发现生活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充满忧伤的美。
我正擦去脸上流下的一滴汗水,这时我感到一根手指落在我的肩膀上。
“走吧,现在让她休息一下。到明天中午之前,她是不会醒过来的,我们给她注射了一些镇静剂。”
我转过身来,看着和我低声说话的护士。我记不清那天都做了些什么,但是现在我觉得几乎要累垮了。我向她打了个手势,表示我会照她说的去做。我有一种感觉,似乎我的身体正顺着一股熔岩流往下滑。我们从病房出来之后,她随手把门关上了。我发现自己站在走廊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拉着我的胳膊,领着我向大门口走去。
“你可以明天再来,”她说,“嘿,走路当心点儿!”
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我想也许这会让我完全清醒过来。但是外面的空气潮湿而闷热,一个典型的赤道地区的夜晚。这里距离我家有两公里的路。我穿过马路,从街角的一家餐馆里买了一块比萨饼,然后在一家小杂货店里买了两瓶啤酒,还有一条香烟。这些微不足道的琐事让人感到十分惬意,我尽可能什么都不去想。然后,我跳上一辆巴士回家了。那块比萨饼的形状,看上去与我红肿的膝盖倒是很接近。
到家之后,我先把电视机打开。我把比萨饼扔在桌子上,然后站在那儿,一口气喝下一瓶啤酒。我很想去洗个澡,不过我马上改变了主意。我不能再回到那个地方,至少现在还不能去。我想看看电视上正在播放什么节目。一帮年迈的老人,正在介绍他们最近出版的著作。我抓起那块比萨饼,然后坐在扶手椅上。我不屑地看着这几个家伙,他们正故弄玄虚地围绕橘子汁大发议论,眼睛里露出得意的神情。这些家伙非常赶时髦。说实话,一个时代确实需要一批大作家,从他们身上我受到很多启发。我的比萨饼还有点儿热乎,而且非常油腻。也许今天晚上,他们无聊的谈话,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质疑。或许这个节目的主题应该是:当一个人无话可说,没有才气,思想空洞,而且不懂得什么是爱、何谓痛苦,甚至在别人面前连句话都不会说,连让人不打呵欠的本事都没有的情况下,是如何成为一个有几十万册销量的大作家的。其他的频道也没什么可看的,我索性把声音关了,只保留着电视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有点儿头晕,不过我现在还没打算去睡呢,尤其不能睡在这儿,不能掉进这个疯狂的陷阱中。于是,我带上一瓶酒去找鲍勃了。当我进门的时候,安妮正在屋里砸东西呢。她看见我进来时,手里抓起一个色拉盆,举到了头顶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鲍勃躲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我待会儿再过来。”我说。
“不,不用,”他们说,“贝蒂怎么样啦?”
我不慎闯入了这场冲突的中心,我把手里的酒瓶放在桌子上。
“她已经没事了,”我说,“伤得不太严重。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只是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安妮抓住我的胳膊,她拉过一把椅子,让我坐下来。她穿着一件浴衣,脸上还带着一丝愠怒的红晕。
“当然,”她说,“我们理解你的心情。”
鲍勃把杯子拿出来。
“嗨,我是不是打搅你们啦?”我问。
“你在开玩笑吧?”他说。
安妮挨着我坐下来,她用手把遮在脸上的一绺头发拨到一边。
“孩子们在哪儿呢?”我问。
“在这混蛋的母亲家里。”她回答说。
“那好,”我说,“你们不用在这儿照顾我,忙自己的事吧,就当我没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