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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正常,”他告诉我说,“她正在睡觉呢。”
“我想去看看她。”
“没问题,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填写几张登记表就行了。”
我觉得身体又暖和过来了。我站起来,将鲍勃从我面前推开,我的头脑又恢复正常了。
“好吧,这些事可以等会儿再做!”我说,“她住在几号病房?”
我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对面的一间玻璃房子里,她正在朝我这边张望呢,她的手里攥着一堆表格。她随时都可能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然后跑到楼梯上把别人拽回来。
“听我说,”鲍勃叹息道,“你必须这样做。何必把问题搞得复杂起来呢,而且她此刻已经睡了。现在,你只需要五分钟就能把表格填好了。我可以告诉你,一切都很正常。你没必要再担心什么了……”
他说得没错,但是我心中的焦躁不安还是没有缓解。那个女人挥了挥手里的表格,示意让我过去。我发现在这家医院里,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护士随处可见,其中一个正从我面前走过,他长着棕色的头发,胳膊上覆盖着浓密的汗毛,下巴的轮廓棱角分明。我想最好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否则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我过去看了看那个女人要我填写的东西,在如此可怕的家伙面前,最终我还是屈服了,我可不想被人碾成碎片。
她需要了解一些情况。我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在谈话的过程中,我心里一直在怀疑,这个女人会不会是男扮女装的呀。
“你是她的丈夫吗?”
“不是。”我说。
“你是她的亲戚吗?”
“不,都不是。”
她的眉毛扬起来了。我想她一定把自己当成是什么大人物了,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填写表格的。她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普通的流氓一样。我尽可能把头低下,希望这样能赢得几秒钟宝贵的时间。
“我和她一起生活,”我接着说,“也许我能告诉你一些关于她的情况……”
她满意地舔了一下嘴唇。
“好吧,那我们接着说,她叫什么名字?”
我把贝蒂的名字告诉她。
“叫什么?”
“贝蒂。”
“伊丽莎白?”
“不,是贝蒂。”
“‘贝蒂’,这不应该是个名字吧。”
我尽可能把手指关节压得咯咯响,向前探过身去。
“那么,你觉得这会是什么呢?一种新出产的牙膏的牌子?”
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她一直在对我严加盘问,我无奈地坐在椅子上,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如果把她的桌子踢翻,看来要想见到贝蒂就很难了。没过多久,我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我向她保证,一会儿我就把填好的表格送回来。这样那样的数字令我感到非常乏味,更不用说那些我根本不了解的细节了。她拿着钢笔,在嘴边转动了一会儿,然后阴险地对我说:“这个和你一起生活的女人,我发现你对她了解得太少了……”
说句实话,贝蒂,我是不是应该掌握你的全部身世呢?包括你出生的那个村庄,你童年得过的所有疾病,你母亲的名字,以及你对抗生素反应如何?也许她说得没错,也许我对你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我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过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然后我站起来,点头哈腰地从房间里退出来,为自己给她带来不少麻烦表示歉意。当我把门关上的时候,甚至还朝她微笑了一下。
“对啦,请问她的房间号码是多少……”
“她在二楼,七号病房。”那个女人说。
鲍勃正在大厅里等着我呢。我对他送我来医院表示感谢,然后让他开着那辆梅赛德斯回家,告诉他我能回去,不要为我担心。我一直看着他走出医院大门,然后到盥洗室里,洗了洗脸。我觉得精神好多了。我开始思考她把一只眼睛挖掉的事实。我记得她有两只眼睛。在早晨蓝色的天空下,我是一片田野,正在抚慰她那被暴风雨洗劫后的枝叶。
当我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护士从里面出来。这是一个满头金发、屁股扁平的女人,脸上挂着一丝亲切的微笑。她马上就明白我是谁了。
“一切都很正常,她需要好好休息。”她说。
“是的,但我想进去看看她。”
她往旁边一闪,让我过去了。我把手插在口袋里,眼睛盯着地板,走进了病房。我走到床边站住了。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贝蒂的眼睛上缠着一条很宽的绷带。她睡着了。我看了她几秒钟,然后又垂下了眼睛。那个护士一直站在我身后。我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用鼻子吸了口气。之后,我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我想自己和她待一会儿。”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