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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说,“不过,你不必担心,这和别的管子没什么两样……可以说城里所有的下水道都是用这个连接的,这种东西十年前就有了。它的质量是很不错的。”

“不,不,不行!这玩意儿根本不符合要求!”

“你真的不必担心……”

“别想糊弄我,我只是希望按规矩办事!”

往往在要收工的时候遇到这种麻烦事,当你已经筋疲力尽时,对方却锱铢必较。我用手挠了挠头。

“听着,”我说,“大家自己干自己的活儿,我不会问你开山挖隧道时用的是哪一种炸药。假如我使用了电话线的外壳,我当然清楚自己干了什么。”

“我需要规范操作,你听明白没有?”

“那好,你把洗碗槽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这也算是规范操作吗?好吧,快给我工钱吧,你不用担心,这种管子用二十年都不会坏的。”

“这个你就别想了,要是你不把它换掉,就一分钱别想拿到!”

我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疯老头儿,我发现这是在和他白白地浪费时间,我不能像这样再和他纠缠下去了,我想回到我的车上去,摇下车窗玻璃,然后点一支烟,慢慢地开着车子回家,其他的东西全都见鬼去吧。想到这儿,我就走到洗碗槽旁边,弯下腰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水管狠狠地踹了一脚。几乎把半截管子都踹断了,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这家伙。

“好了,我干完了,”我说,“我想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应当去叫个管子工来。”

老家伙朝着我的脸上抽了一鞭子。我觉得有一团火从嘴边一直蹿到耳朵。他还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抓起一根坚硬的管子朝他砸过去,那东西从他面前划过。他一直往后退缩到墙根儿,倚着墙,一只手紧紧地捂在胸前。我没有去给他找些药来,扭头就走了。

我驾车沿着公路向前行驶,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从汽车的后视镜中,我看到自己脸上有一条细长的紫红色的伤痕,嘴角已经肿起来了,这让我看上去更加疲惫不堪。这件事似乎是开启了某种进程,它把我长期以来积攒的疲惫全都浮现在脸上了,我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堵车时,我辨认出那些同病相怜的哥们儿,我们看上去几乎都是一副模样,遭遇大致相同,情况非常类似。干了一个星期乏味的工作之后,大家都感觉到很疲劳、辛苦、疯狂和郁闷。每次绿灯一亮,大家都一声不吭地向前蹭几米。

我一进家门,贝蒂就发现我脸上的伤痕了。我的脸上油光锃亮的,浮肿得更厉害了。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编造一段动人的故事了,于是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她。然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立刻就朝我发火了。

“瞧瞧,这就是你出去忙活一天干出的荒唐事儿。最后落得这种结局是必然的!”

“胡说,贝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拿着这些从垃圾箱捡来的东西,在那些该死的蠢货面前低三下四,不是去疏通什么下水道,就是去给人家捣鼓浴盆,你这些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坐得离我更近些,用一种甜蜜的语气对我说:

“告诉我……你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吗?你不会……不知道吧?好吧,我在把你的书稿打出来。这些天我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这上头了;你知道吗,有多少个夜晚,这件事都让我彻夜难眠……”

她的声音变得有点伤感,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抓了一把花生。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相信你是一个伟大的作家,难道你自己不这样认为吗……”

“好了,别再提这些了,我累了。大作家并不能养活我们。我觉得你在这上面花费的心思太多了,你在头脑发热。”

“该死的!你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降低自己的身份,你难道不明白你没有权利这样做吗?”

“嘿,贝蒂……你头脑发昏了吗?”

她扯了一下我的后衣襟,差点把我手上端着的威士忌碰洒了。

“不,你才头脑发昏呢!你一点道理都不懂!看到你这样虚度光阴,真的让我心里很难受。你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不愿睁开眼睛呢?”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天遇到的麻烦事儿没完了。

“贝蒂……恐怕你把我错当成一个别的什么人了。”

“没有,笨蛋!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但是我不明白你竟然如此愚蠢!我更愿意看到你到处乱逛,或者呆呆地发愣,我觉得这些都很正常。你不这样,反而整天被那些浴盆弄得傻乎乎的,你还自以为很聪明呢……”

“我正在进行一项关于人类关系的研究,”我说,“我想多积累一些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