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动手抹吧,吉夫斯!(第3/4页)

“斯托克先生吩咐我送些睡服来,先生。”

我低低一声呻吟。

“我需要的不是睡服,是胁下生双翼呀。最新进展你可有耳闻?”

“是,先生。”

“谁告诉你的?”

“是斯托克小姐,先生。”

“你跟她谈过了?”

“是,先生。她大略讲述了斯托克先生的一系列计划。”

从这件恐怖事件开始到现在,我胸中头一回兜起了一线希望。

“老天,吉夫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况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呢。”

“先生是说?”

“你看不出?别管老斯托克说得多么——呃——”

“胸有成竹,先生?”

“天花乱坠。”

“别管老斯托克说得多么胸有成竹,天花乱坠,想让我们凑成一对,压根行不通,吉夫斯。斯托克小姐准要耷拉着耳朵,拒不配合。所谓牵马到圣坛容易,吉夫斯,但强马饮水可就难咯[1]。”

“之前和小姐谈话期间,她并没有表现出逆反的意思。”

“什么?!”

“不错,先生。小姐似乎——恕我冒昧——心灰意冷,又愤懑不平。”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先生。斯托克小姐一半是因为萎靡不振,仿佛认为如今一切都无关紧要,不过据我猜测,她同时又认为,和先生结成伉俪,就等于——恕我直言——向爵爷宣泄愤懑不平之意。”

“愤懑不平之意?”

“是,先生。”

“你是说,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先生所言恰到好处。”

“这是什么破烂点子啊。这丫头准是脑子坏了。”

“女性心理诚然让人捉摸不透。诗人蒲伯……”

“别管什么诗人蒲伯了,吉夫斯。”

“是,先生。”

“听不听诗人蒲伯的生平事迹,是要看时机的。”

“先生所言极是。”

“重点是我这下似乎难办了。她要是真这么想,那我就没救了。我可死定了。”

“是,先生。除非——”

“除非?”

“我在想,先生,为大局着想,假如想免去一切不快和尴尬,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委屈先生离开游艇。”

“什么?”

“游艇,先生。”

“我知道你说的是‘游艇’,所以我才说‘什么’,吉夫斯,”我的声音有一丝颤抖,“都火烧眉毛了,你却头发里插着稻草,跑过来胡言乱语,这可不像你呀。我哪有什么办法离开这艘倒霉游艇?”

“只要先生不反对,事情相当容易。当然,只是会给先生带来一些不便……”

“吉夫斯,”我说,“除了让我爬舷窗,当然这是人力不能及的,无论什么小小的一时的不方便,我都心甘情愿地忍了。我只想赶快逃下这艘漂浮无定的可恶地牢,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我顿了一顿,担心地望着他。“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吧?你的确有法子?”

“是,先生。我之所以犹豫不决,不知道应不应当讲,是因为怕先生未必同意在脸上涂满鞋油。”

“什么?”

“时间紧迫,先生,我不建议用炭灰。”

我翻个身,盯着墙面。完了完了。

“下去吧,吉夫斯,”我说,“你醉了。”

我心如刀割。只怕并不是苦于前途堪忧,或许更重要的是,我发觉最初的疑虑得到了证实:经过这些年头,他那神奇的大脑终于卡壳了。虽然我委婉地表示什么炭灰呀鞋油呀之类的都是醉话,但在我内心深处很确定,这家伙脑瓜失灵了。

他轻咳一声。

“请容我解释,先生。艺人表演刚刚结束,他们很快就要下船去了。”

我腾地坐起身。希望之光再次普照,想到刚才居然误会了他,懊悔之情就如同斗牛犬狗崽啃噬塑胶骨头一般,啮咬着我的心。我立刻明白了这个脑力巨人的意思。

“你是说——”

“先生,我这儿有一小罐鞋油,正是为此备下的。只要涂在脸上、手上,就足以以假乱真,倘若斯托克先生遇见,只会把先生当作黑脸艺人班子的一员。”

“吉夫斯!”

“假若先生不反对,可以依我的建议:先等这些黑脸艺人坐汽艇离开,之后由我去找船长,表示其中一位艺人是我的旧识,因为聊天的缘故,错过了开船。我想他会爽快地答应让我划其中一只小船送先生上岸。”

我呆望着他。相识相交多年,他往日的种种妙计一一涌上心头,想起他几乎以鱼类为主食,导致大脑里磷脂满满,已达到人类大脑可容纳的极限——即便如此,我也着实想不到他竟然还有此高招。

“吉夫斯,”我说,“我从前就说过好多次了——你卓尔不群。”

“多谢先生夸奖。”

“别人聆听我们的问题,汝却不受约束[2]。”

“但求先生满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