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动手抹吧,吉夫斯!(第2/4页)

坐在床上是没办法脚下打跌的,不然我肯定打了,而且是痛痛快快地。我只觉得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拳打在了我的太阳神经丛。

“您是说——”

他直看到我瞳仁里,那眼神可怕极了,冷冰冰的,但又热辣辣的,我这么说各位能明白吧。假若美国杂志广告里形容的“老板的青眼”就是这般模样,那我就搞不懂了:何以野心勃勃的年轻运物员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这个呢?我浑身一震,忘了想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想娶小女吧?”

这个嘛,当然啦……我是说,要命了……我是说,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你还能怎么答。我淡淡地接了一句“哦啊”作罢。

“你这句‘哦啊’的确切含义,恕我没能完全领会。”他说。老天,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怪现象。我是说,此君和吉夫斯相处不过约莫二十四个钟头,可你瞧瞧他——当然,吉夫斯不会说“完全”,而会说“全然”,并且还会插入一两句“先生”——谈吐已然和吉夫斯如出一辙。很能说明问题吧。我记得有一回留小凯特猫·波特–珀布莱特在家里小住,结果第二天他就跟我念叨什么“某人的潜在能力不可小觑”。要知道,凯特猫这哥们儿,要是你跟他说有些词包含一个以上的音节,他总觉得你是逗他玩儿。所以说呀,这很能说明问题……

哦,对了,刚才讲到哪儿了?

“你这句‘哦啊’的确切含义,恕我没能完全领会,”只听斯托克说道,“我想你的意思是‘想’吧。我懒得强作欢颜,总之不能事事尽如人意。你对订婚有什么看法,伍斯特先生?”

“订婚?”

“时期长短的问题。”

“这……”

“我看短点儿好。我觉得婚礼宜早不宜迟。我得先打听一下,这边得等多久。听说和我们那边不一样,不能随便找个牧师了事,还有一些手续要走。这些就由我来打点,在此期间,你呢,当然就是我的座上宾。只怕我不能给你在船上自由活动的权利,因为你这个年轻人滑不溜丢,或许会突然想起跟谁约好了去哪儿——有某个倒霉约会,非离开不可。不过我也会竭尽所能,保证你接下来的几天在这间船舱里过得舒舒服服。架子上有书——你应该识字的吧?——书桌上有烟,我一会儿派我的贴身男仆准备些睡衣之类的,给你送过来。伍斯特先生,我这就得跟你说声晚安了,我得去看看音乐会,就算想和你把酒言欢,毕竟是犬子的生日,我不到场总不好,是吧?”

说罢,他迈出门扬长而去,屋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说起来呢,坐在小屋里,听着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这种经历我一生中曾有两次。第一次就是扎飞说过的,当时我被迫服法,自称西达利奇的布林索氏是也。第二次呢——说也凑巧,这两回还都发生在赛艇之夜——是我和老朋友奥利弗·西珀利联手,打算偷一顶警盔做纪念,结果赫然发现警盔下面还连带着一名警官。这两次我最后都锒铛入狱,大家或许会想,既然我吃惯了牢饭,这会儿也该处变不惊了吧。

但这次的情形却和从前不可相提并论。上两次我不过被处以适度罚款,以示小惩大诫。这一回,可是有无期徒刑之虞。

在随便哪个旁观者眼里,看到玻琳既生得花容月貌,貌若天仙,又将继承高达五千多万绿钞的财产,大概会奇怪这般苦大仇深状——这是我的真实写照,因为想到要娶她,我的精神就备受煎熬——根本是没事找事。无疑,这位旁观者只会感叹没我这种坏运气。但事实如此:我一副苦大仇深状,颇有生无可恋之态。

其实除了我不想娶玻琳·斯托克,还有一个异常棘手的麻烦——我一清二楚,她压根不想嫁给我。虽然分手时玻琳慷慨豪迈、挥洒自如地骂了扎飞一顿,但我相信,她内心深处的爱火还余烬未熄,只需要拿个起子撬两下,就会呈燎原之势。至于扎飞呢,别看他连滚带爬地摔下楼梯,寂然消逝在夜色中,他也依旧爱着对方。所以权衡利弊之后,结论如下:娶玻琳无疑是自讨苦吃,我不仅伤了她的心,还伤了我那老同学的心。要是这还不够叫人苦大仇深,那我倒要看看什么才够。

幽暗中,尚有一丝微光:老斯托克刚才说派贴身男仆来送些过夜必备之物。或许吉夫斯有门路。

至于吉夫斯能有什么办法把我拉出这个火坑,我心下茫然。估计赢面只有百分之一。想到此处,我抽完雪茄,扑倒在床上。

门开的时候我还在揪被单,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毕恭毕敬的轻咳,我知道他来了。他先把捧了满怀的各式行头放在椅子上,然后望着我,目光中大概就是所谓的节哀顺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