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4页)

“我说好兄弟,”我表示抗议,“你平时不是这样啊,今天反应有点迟钝,啊?我以为你能立刻发现,这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马上就逮到你。”大皮迅速出手想抓我脖子,结果有点站立不稳。他的话极有可能成为现实,因此我不再耽搁,急忙把实情对他和盘托出。

我一边保持脚下的动作,一边语速飞快地描述我接到达丽姑妈的电报时,心情如何沉重,如何立即赶往受灾现场,如何在开车过来的路上冥思苦想,如何最终形成了这个妙计。我发音标准、逻辑清晰,因此,他的回答让我相当担忧。只听他咬着牙说——这更加糟糕——他一个该死的字也不信。

“可是大皮,”我反问,“为什么不信?我觉得这听起来字字不假啊。你的怀疑态度是哪里来的?你说,我听着,大皮。”

他停下脚步,开始喘息。大皮呢——不管安吉拉会如何强烈反驳——其实并不胖。冬天里,球场上常常看到他的身影,还伴随着快活的呼喊,而夏天里,他几乎是网球拍时刻不离手。

但是,在食品柜那场不堪回首的经历之后,他一定是觉得再继续节食也毫无益处,于是在刚刚结束的晚餐中,可谓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而在阿纳托烹饪的菜肴中完全放任自己,其结果就是,以他这样健壮的体型,在柔韧度上会稍有减损。在我陈述为他谋幸福的计划期间,我们这种丢啊丢啊丢手绢的游戏平添了几分活跃,以至于刚才那几分钟里,我们两个人颇像是为了娱乐大众而上演大号猎犬绕着圈子追赶娇小的电兔子。

追赶的结果是,他似乎有点乏力,对此我也不是不欢迎的。我也觉得有些疲乏,很乐意暂停一下。

“你怎么就不信呢,我真不懂了,”我说,“你也知道,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肯定了解,除了你那次在螽斯害我俯冲游泳池,当然这点小事我老早就决定不再挂怀,就让它安静地埋葬在时光里好了,我的意思你懂吧——总之,除了那件事,我对你一直惺惺相惜。不然的话,除了我刚才叙述的目的,我还有什么理由当着安吉拉的面抹黑你?回答我。留神点。”

“你什么意思,叫我留神点?”

这个嘛,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想当初我顶着尤思坦·H.布林索的大名(金链花家族)站在被告席的时候,法官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就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刚才甩出这个词儿,不过是想给对话增添一点语气色彩。

“呃。别管留不留神这句了。回答我就行。要不是心里想着为你好,我有什么理由要讽刺你?”

他一个激灵从脚心打到天灵盖。那只甲虫在我们交锋期间一直牢牢趴在他头上,希望忍忍就能挺过去,但这回它终于放弃,决定走人不干了。只见它张开翅膀,消失在夜色里。

“啊!”我一声感叹,“是你那只甲虫,”我解释道,“你大概不知道,不过你脑袋一边一直趴着一只甲虫之类的东西。刚刚被你甩掉了。”

他哼了一声。

“虫子!”

“不是虫子,是只甲虫。”

“还真是厚脸皮,”大皮一声大吼,并且像果丝的水螈在求偶期那样摇头摆尾,“还好意思说什么甲虫,你心里知道,你就是个奸诈的卑鄙小人。”

当然了,这个问题还有待商榷。凭什么奸诈的卑鄙小人就没有资格谈论甲虫呢?我敢说,一位优秀的盘问律师可以对此大做文章的。

但我没有揪住不放。

“你这是第二次这么说我了。但是,”我坚定地说,“我一定要你给个解释不可。我刚告诉过你,我当着安吉拉痛骂你,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和善意。我说你的时候心里有多不好受,完全是念在咱们多年朋友的情分上,这才坚持到最后。结果你说你不信,还对我出言不逊,我觉得完全可以就此把你带上法庭,按中伤的罪名处以罚金。当然啦,我还得先咨询一下律师,不过这要是不足以起诉的话,我可会相当惊讶。大皮,讲讲理。说说看我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一个就行。”

“我这就说。你以为我还蒙在鼓里吗?你爱上了安吉拉。”

“什么?”

“你说我坏话,就是为了毒化她的思想,好把我这个路障除掉。”

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么弱智的想法。见鬼,我跟安吉拉可是打小就认识的。我怎么可能爱上打小就认识的亲戚呢?况且,不是有法律规定说男性不得与表亲通婚吗?是表亲还是祖母来着?

“大皮,你这傻瓜,”我嚷道,“你发什么神经!脑子坏了吧。”

“啊,是吗?”

“我爱上了安吉拉?哈哈哈!”

“别想一句哈哈哈就撇清。她可是叫你‘亲爱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