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克劳德和尤斯塔斯迟迟不肯退场(第6/7页)
打那以后,克劳德和尤斯塔斯就开始谁也不理谁了,弄得家里的气氛很是别扭。我向来主张家和万事兴,因此有这么两个拒绝承认彼此存在的房客,我每天活得都很累。
我觉得事情不能长久这么下去,果不其然。不过呢,要是有人前一天跑来跟我说接下来会如何如何,我一定会惨然一笑。我是说,这会儿我开始相信,除非炸弹爆炸,否则什么也没办法把这一对安居乐业的客人轰出我的小窝,结果星期五上午,克劳德蹭到我身边宣布他的决定,我简直怀疑耳朵出毛病了。
“伯弟。”他说,“我反复考虑过了。”
“考虑什么?”我问。
“从头到尾啊,我早就该去南非,但还一直赖在伦敦。这样是不公平的。”克劳德很起劲地说,“这样是不对的。长话短说,伯弟老哥,我明天就走了。”
我脚下打跌。
“真的?”我屏住呼吸。
“真的。”克劳德说,“要是你不介意吩咐老好人吉夫斯出去帮我买票。只怕路费还得你帮我垫着,老哥。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我激动地一把握住他的手。
“那就好。哦,对了,这事你一个字也别跟尤斯塔斯提,好不好?”
“怎么,他不一起走?”
克劳德打个了冷战。
“不,谢天谢地!想到要跟那个祸害待在一艘船上,想想我就有气。不错,一个字也别跟尤斯塔斯提。对了,时间这么紧,还能订到舱位吧?”
“没问题!”我说。我宁可掏钱买下那艘破船,也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吉夫斯,”我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厨房,“火速赶往联合城堡邮轮公司办事处,订一张明天的舱位给克劳德先生。他要跟咱们说再见了,吉夫斯。”
“是,少爷。”
“克劳德先生希望此事要对尤斯塔斯先生保密。”
“是,少爷。尤斯塔斯先生之前吩咐我为他订一张明天的舱位,也是如此交代的。”
我目瞪口呆。
“他也要走?”
“是,少爷。”
“奇了怪了。”
“是,少爷。”
要是换成别的时候,我这会儿准会在吉夫斯跟前大大地放下架子,绕着他载歌载舞啦、纵情欢呼啦什么的。可惜那双鞋罩形成的厚障壁仍然隔在我们中间,惭愧地说,我还借这个机会故意触他的痛脚。我是说,这段时间他对我老是若即若离不理不睬的,而他心里明明清楚,小少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时时巴望他伸出援手。想到此,我忍不住提醒他,这次完美收场,根本没用他帮忙。
“那就这么结了,吉夫斯。”我说,“事情至此总算告一段落。我就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只要静候时机,泰然以对。换成别人,不知多少人要慌了神呢。”
“是,少爷。”
“我是说,准急得跟什么似的,到处找人帮忙出主意之类。”
“大有可能,少爷。”
“但不是我,吉夫斯。”
“不错,少爷。”
我说完就走了,让他好好反思。
星期六,我环顾着老好的公寓,突然意识到克劳德和尤斯塔斯已经不在了。此时此刻,就连想到要陪乔治叔叔去哈罗盖特我也消沉不起来。双胞胎一吃完早饭就鬼鬼祟祟地溜了,还故意避开了对方。尤斯塔斯去滑铁卢车站搭港口联运列车,克劳德则跑去楼下车库取车。这两个家伙要是在滑铁卢车站遇见保不准要变卦,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我建议克劳德开我的车直接去南安普顿港口,比坐火车舒服。
我躺在老好的沙发椅上,心平气和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苍蝇,深感世界的美好。这时吉夫斯进来送上一封信。
“信童刚刚送来,少爷。”
我拆开信封,结果一张五镑的钞票飘飘悠悠掉了出来。
“老天!”我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信是用铅笔匆匆写成的,内容也很短。
亲爱的伯弟——随函附送的麻烦交给你家那位,说我很抱歉自己只有这么多。他救了我一命。这是我一周以来第一次感到快乐。
你的,
玛·沃
吉夫斯俯身捡起了地板上的钱,正等着交给我。
“你自己收着吧。”我说,“看样子是给你的。”
“少爷?”
“我说这钱是给你的,沃德小姐叫我转交给你的。”
“那要多谢沃德小姐美意了,少爷。”
“她干吗拿五镑给你?她说你救了她一命。”
吉夫斯莞尔一笑。
“沃德小姐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那你究竟劳什么了,快说呀?”
“是克劳德和尤斯塔斯两位先生的事。我本希望她对此缄口不提,因为我不想少爷怪我自作主张。”
“什么意思?”
“那天沃德小姐和少爷抱怨克劳德和尤斯塔斯两位先生为她添了诸多烦扰,形容恳切,当时我在屋子里,碰巧听在耳里。我想,我若是提一个小小的计策,帮助她摆脱两位先生的纠缠,那么纵然僭越,或许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