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克劳德和尤斯塔斯迟迟不肯退场(第2/7页)

“没有了,吉夫斯。”我不动声色,不失威严。

“遵命,少爷。”

他冷眼扫过鞋罩就退下了。真要命!

第二天晚上,我换衣服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这对双胞胎连蹦带跳进了我家的大门。要说那股欢天喜地兴高采烈的劲儿,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说起来我也只年长克劳德和尤斯塔斯五六岁,但不知怎么搞的,在他俩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步入爷爷辈,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两位已经霸占了我最舒服的椅子,随手取了几支我那些特制香烟,各自斟了一杯威士忌苏打,开始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那情形好像两个人成就了人生抱负,而不是闯了大祸被发配流放。

“嘿,伯弟老哥。”克劳德说,“有劳你收留我们啦。”

“哦,别客气。”我回答,“还希望你们俩多留一阵子呢。”

“听到没,尤斯塔斯?他希望咱们俩多留一阵子呢。”

“感觉上是要住好一阵子吧。”尤斯塔斯透着点哲学意味。

“伯弟,你听说我们的壮举了吧?我是说,我们的小麻烦?”

“嗯,是啊,阿加莎姑妈跟我说了。”

“我们此次去国离乡,是为国家利益着想。”尤斯塔斯说。

“当我出海去,”克劳德说,“河口沙洲莫悲哭。阿加莎姑妈都说什么了?”

“她说你们把柠檬水泼在了初级学监头上。”

“真讨厌。”克劳德气鼓鼓的,“他们也不搞搞清楚。不是初级学监,是高级导师好吧。”

“而且也不是柠檬水,”尤斯塔斯说,“是苏打水。那位亲爱的老兄当时正站在我们窗户下面,我刚巧从窗口探出身子,手里握着苏打水瓶。他一抬头,我就——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让它白白溜走,我必须抓住。”

“可不能让它白白溜走。”克劳德表示同意。

“下一回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尤斯塔斯说。

“猴年马月吧。”克劳德说。

“好了。”尤斯塔斯说,“伯弟,你今天晚上打算怎么招待这两位英俊潇洒的贵客?”

“我想不如就在公寓里简单吃两口。”我说,“吉夫斯快准备好了。”

“然后呢?”

“那,我本来想咱们可以聊聊天什么的,但后来一想,你们大概希望早点休息,因为还要赶十点还是几点的火车,是吧?”

这对双胞胎面面相觑,很遗憾的样子。

“伯弟。”尤斯塔斯说,“你的日程安排大致不错,但还是有点偏差。对于今天晚上的活动,我是如此设想的:吃过晚饭晃悠去吉罗。星期五延长营业,是吧?嗯,那撑到两点半、三点左右是没问题的。”

“之后呢,”克劳德说,“就看天意的安排了。”

“我以为你们想好好歇一晚上呢。”

“歇一晚上!”尤斯塔斯说,“亲爱的堂哥,你不会以为我们今天还打算睡觉吧?”

我想说到底,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我是说,我现在不像头几年那么着迷彻夜狂欢了。我还记得在牛津那会儿,在科芬园舞会跳到六点,出来到土耳其浴室吃个早餐,然后可能是精挑细选几个小贩一番混战,我那时觉得这才是健康生活的真谛。但现在呢,两点已经成了我的极限;但到了两点,这对兄弟才刚刚进入状态,准备好好乐一乐呢。

我模糊地记得,从吉罗出来以后,我们去打了一夜百家乐,那几个牌友我好像一个都不认识。最终返回公寓的时候,估计快早上九点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就我本人来说,一开始那股精神头略有点消减。实际上,我用仅存的力气跟这对兄弟道别、祝他们一路顺风、在南非幸福快乐事业有成,然后就一头扑倒在床上。临睡前,我依稀听见那对祸害在冷水龙头下放声高歌,活像两只云雀,还时不时地止住歌喉,催促吉夫斯快点上鸡蛋熏肉。

等我一觉醒来,估计已经下午一点了。此时我只觉得自己是纯净食品委员会丢弃的渣滓,但是心中一个念头一闪,叫我精神不由一振——估计这会儿那对双胞胎已经倚着渡轮的栏杆,凝视着逐渐远去的亲爱的故土呢。可想而知我接下来给吓成什么样:门突然开了,克劳德走了进来。

“嗨,伯弟!”克劳德说,“睡饱了?那好,找个像样的地方吃午饭吧?”

我这一觉里乱七八糟的噩梦一个接一个,所以我一瞬间以为自己还没醒,做起了最恐怖的梦境。直到克劳德一屁股坐在我脚上,我才意识到这是残酷的现实。

“老天!你怎么还在这儿?”我结结巴巴地问。

克劳德满脸责备。

“伯弟呀,你做主人家的怎么这种语气呢?”他语重心长地说,“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说希望我多留一阵子嘛。你梦想成真了。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