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5/18页)

马缔和佐佐木分工合作,比对词例收集卡和现有的数种辞典。由于长时间持续翻页,指纹几乎被磨平,甚至连东西都抓不稳。当他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西冈又在做什么呢?他要么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偷懒,要么就跑去联谊。

“目前的问题是,”马缔环视着编辑部全体成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大渡海》的词例收集卡里,时尚方面的词汇极度匮乏。”

“啊,我也这么觉得,”西冈抱着胳膊,把椅子的靠背弄得吱嘎直响,“至少也该收录三大发布会才对嘛。”

“既然你想到了,为什么不写在词例收集卡上?”荒木训斥道。

“都怪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松本老师一脸愧疚地摆弄着绳状领带。

“不不,我不是指老师,我是说西冈那蠢货。”

马缔扫了一眼慌忙解释的荒木,提出疑问:

“说到三大收藏品[14],一般指什么呢?邮票、相机……筷子套?不对,作为藏品,古董腰坠更为普遍吧?”

“当然是指巴黎、米兰、纽约这三大时装发布会啦!筷子套发布会是什么东西啊!马缔的思维真心是个谜。”

西冈的眼神仿佛在观察珍稀昆虫一般,但马缔并不介意,倒是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刚才西冈把“真心”用作副词,来表达“当真”或“实在”的意思。这个用法很陌生,是当下的常用表达吗?

马缔立即为“真心”一词制作了新的词例收集卡。记录日填上今天,出处一栏暂且空着,然后在备注栏里写下“使用人:西冈”。

尽管会议正在进行,马缔却专心致志地写起了词例收集卡。佐佐木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我们得尽快列出时尚领域专家的名单,委托他们选定词条和撰写释义。”

“辞典很容易偏向男性的视点,”松本老师平静地说道,“因为编辑工作的中坚力量大多是处于事业巅峰期的男性,难免会出现时尚和家庭生活相关用语薄弱的倾向。但今后的辞典不能安于现状。如果兴趣和关注领域都截然不同的男女老少能聚集在一起编辞典的话,就最为理想了。”

“这么说来,我们编辑部从来就没进过年轻女编辑呢,”荒木点头赞同,随即又慌忙补充,“当然,佐佐木还年轻得很。”

“不必多此一句,”一张扑克脸的佐佐木对荒木毫不领情,转头问道,“马缔,怎么样?本周还注意到其他的问题吗?”

马缔正要摇头,西冈突然举手打断了他。

“这家伙,是处男哦!”

全体成员的目光集中到马缔身上。

“是又怎么样!”沉默了一拍,额头上青筋直冒的荒木对着西冈怒喝一声,“难道处男会影响编辞典吗!”

荒木说罢便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资料准备回家。见荒木怒火冲天地斥责西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马缔不由得赔礼道歉起来。

“影响嘛……别说还真有,”早已习惯了被荒木训斥的西冈毫不畏缩,“马缔他呀,捧着本《新明解》查‘恋爱’的意思,还一本正经地沉思了大半天呢。呵呵呵。”

马缔心想就算自己陷入沉思,工作的进度也比西冈快多了,但如果此时出言反驳使得事态恶化,又有悖自己的本意。

“对不起。”

马缔再一次老老实实地道歉。

“你有意中人了吗?”

松本老师问。老师抱着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提包,包里面塞满了旧书。每次来玄武书房,老师都会顺道去神保町的古书店街走一遭,自掏腰包买下一堆新旧不一的初版小说。并非为了品味文学,而是为了寻找可以用作辞典例句的文章。编辞典非常重视词汇首次出现在文献中的时间。老师也因此养成了职业病,买小说时只看准初版。

“老师,您别把西冈的胡闹当真了。”

“荒木,你此言差矣。恋爱和交往可是至关重要的大事,尤其是对马缔这种情窦未开的青年而言。”

被形容为情窦未开,马缔羞得耳根发烫。虽然自己也承认没经验,但恋爱被摆上桌面成为议题,这还是头一回,马缔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松本老师也不理会蜷缩着背的马缔,继续说道:

“我们必须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辞典,时间也好,金钱也好,只保留生活所需的最低限度,剩下的全部倾注到辞典里。虽然我对家庭旅行、游乐场这类词汇再熟悉不过,然而从未在现实中体验过。所以啊,对方是否能够理解这样的生活方式,可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众人满以为松本老师要大谈特谈恋爱于人生的重要性,颂扬恋爱的光辉,然而洗耳恭听下来却大失所望,同时也暗自惊愕道:“不愧是松本老师,竟然以是否影响编辑辞典为基准来衡量恋爱。”不由得对老师又敬重又畏惧。